逐风一句话,将所有人堵得哑口无言,一个个都低着头左右张望,改小声或眼神交流,喧闹的现场登时安静不少。
    田德保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站得笔直的人,此人先前一直态度谦恭,加之身边又还有个孩子, 他一直以为只是个想法天真的人,可现在一看,这人远不止于此。
    “各位,我有一兄弟,原也是个庄稼汉,随我逃荒至成阳郡后,寻了个郡守府劈柴的活, 月例五钱, 其妻缝补,月例四钱。夫妻两一年可得十两八钱。”
    院里的人嘀咕声又渐渐密了,有人叹,有人羡,有人惊,有人道运气好。一年十两,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赚不到的数,即便是丰年。
    逐风走了两步,继续缓缓道:“一年十两,一家五口吃穿不愁,加之郡守人又好,可以说,只要继续干下去,他们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可即便是这样,我那兄弟, 也依旧不甘于眼前的安稳,年底的时候, 人就去从军了,用他的话说, 此时不拼一拼,或许一辈子也就这样。
    从军何其艰辛,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就在成阳郡,短短一个月,他就从低等兵升作中等兵,家中分得三亩地,徭役赋税全免,每年还可得两石米面。
    我把这话讲给你们听,不是要你们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希望我们能从中领悟到一点儿东西:
    你若真的对眼下不满,若无机会则罢,可若有机会让你去抓、有机会摆脱现状,那又为什么要放弃?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又在犹豫什么?”
    人群一片安静,良久,才有人试探着道:“我们都没种过药材,怕种不好。”
    “你们中谁又是从一出生就会种地?都是一点点学起来, 你们不会种, 我可以教,我手把手现场教你们,只要不是听不懂人话,就没有人学不会。”
    又有人道:“可万一种出来没人买咋办?”
    逐风无奈一笑:“山中采药尚且有市可卖,种的又怎么就没人买了。
    种的品质甚至更高,山中野生无人打理,好坏参差不齐,可地里种的,只要精心打理,品质自然不会差了去。”
    “可现在天干,庄稼都种不活,种药材又能好到哪儿去?”
    逐风继续耐心解释:“药中也有不少喜旱喜干厌水之存在,今年虽是旱天,但于种植药材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佃农们面面相看,彼此间讨论起来,
    “那如果不种庄稼种药材,来年我们吃什么?”
    “哎呀你如果一年能挣百两,还愁没吃的?就你地里种出来的才能吃?你就不会买了?”
    “可我也没佃十亩地,我只有三亩。”
    “你不还佃了其他地么?这三亩你纵是种成庄稼,又能得几个钱,你要是不种,你转给我,我想种。”
    “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万一卖不了那么多怎么办?万一种坏了怎么办?我没种过的东西,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人群又渐渐安静下来,说来说去,问题就一个,最怕卖不出去种不好。
    堂屋前,田德保老刘头也与逐风讨论起来。田德保道:
    “听逐老板所言,是想干一番大事,只是说种容易,这前前后后,还有诸多事宜,不知逐老板可有考虑。比方说这药种从何而来,谁提供。
    还有万一种坏了,佃农又要承担什么损失,等等这些,都得弄清楚哇。”
    逐风点着头,“我明白,这些我都有考虑。”从袖中取出一纸契书递给田德保,“相关事项我都有写在契书上,以后他们不再是佃农,而是长工,是我雇佣他们,而非他们佃我的地。
    换言之,他们只需出力,其他一概都不需要管,这就解决了他们所有的顾虑。
    只是有一点,关于这工钱,我没办法先给。一来,我给他们十之取二,是从每亩地除去成本后的净所得中算,这笔是无法事先确定到底有多少;
    二来,若是提前给工钱,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随时都可以撂挑子,对药田也会缺乏紧迫性和责任感,从而使药田的品质大打折扣。
    这不仅会损害我的利益,也会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因为这是一场付出越多就回报越多的交易,每亩产出越多品质越好,他们得到的也越多。”
    老刘头凑到田德保身边看了半响,点头:“确实详尽,只除了这工钱一事,其他的倒真没话说。”
    田德保却有些质疑,“按逐老板这契书所言,每年腊月初一给他们结算工钱,。
    那我也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逐老板跑路、或者不认,到时候佃农又哪里诉冤去。”
    逐风笑了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我真的跑路,这地难道我还能搬走?
    再说,我可是将所有种植技术倾囊相授,你怕我跑路,我还怕他们学会了去自立门户不给我干了。
    无论是种药材还是种庄稼,这其中最关键最要紧甚至说最值钱的东西,在这里。”逐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这里装的东西,是无价之宝,我将这些东西教给他们,难道不是事先给付了他们一笔巨大的财富?”
    田德保沉默倏尔,才又道:“逐老板所言不差,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既要他们来种,大家不懂,这技术你就不得不教,否则你这地也来不了银子。”
    “正是这理。所以我与佃农,是互相都让了一步,我先把东西教给他们,他们把时间和人力先给我,双方倒也还算扯平,你觉得呢。”
    田德保呵呵笑着,“逐老板确实考虑得周全。这是一笔互赢共利的交易,大家只有先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最后才能都有所获。
    逐老板这三年之契,想必也是为了约束佃农自己另立门户吧。”
    逐风微微一笑,“我也是个俗人,我在带着大家一起挣银子的同时,我也要保障我自己的利益。
    三年并不长,这三年他们替我做工的同时,也会使他们的种植技术逐渐成熟。
    我此举也并非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考虑,药材种植所顾甚多,学一年半载也只能学点皮毛。
    若技艺不精就放他们去自立门户,无疑也是把他们往坑里推,也会坏了这行口碑,药商会对种植药材产生怀疑甚至心生抵触,这样就得不偿失。
    三年后,他们技艺成熟,届时他们是愿意自己买地种,又或是继续种庄稼,又或是继续给我做长工,这些都是全凭自愿。”
    田德保和老刘头彼此看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不得不说,他们似乎看到了一条光明前途,至少对比眼下的困境,这无疑是一条康庄大道。
    “还有...”逐风拿出一封信递给田德保,“这是此前成阳郡郡守亲自写的推介信。”
    田德保微微一惊,接过信仔细看了看,脸上表情逐渐呆滞,许久,才小心翼翼将信叠好递给逐风,又拱手道:“小老儿眼拙,此前多有不敬,还望逐老板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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