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芷费氏,南沐段家!大芷国和南沐国最为豪门显贵的两大世家。
    段凝眉,难道是南沐段家的什么人?知枫本来冷眼看着局势剧变,只是见到这客商竟然敢公然直接拿下官差,一时也有点渐傻。
    商路人来人往,小酒肆也是把桌椅都摆放到屋外空旷之处。这幕闹剧被往来熙攘的无数客商看在眼里,心惊之下,纷纷停下脚步。好事儿胆大者甚至围将上来,光天化日之下狂揍官差,真真妖孽!
    公子凝眉好整以暇地摩挲着手上硕大的翡翠扳指,斜乜着陈数,“你还要巡检什么货物?”
    所谓牛人,是对品秩不如自己,地位逊色较多者才有说道。陈数一个小小香河县尉,县辖所在之地自然是呼风唤雨,威震八方。但那也只是对平头百姓而言,遇到达官贵族,一个从九品上的芝麻绿豆小官,屁也不是。
    段凝眉眼中,陈数就是个蝼蚁般存在,还真就那句话,“打他都怕脏了自己手!”
    南沐段氏,当世五国八大世家之一,在南沐传承百多年,根深蒂固权倾朝野。
    段家老祖与南沐开朝君王刎颈之交,家族传至今世,最高权位者乃是当今南沐太傅,黔国公、勋上柱国的段荆南。
    段凝眉正是段荆南最年幼的三子。
    段荆南三子三女,长子段正轩位列南沐兵部尚书右丞、衔壮武将军散职。次子段贺语文采非凡经纶满腹,时任南沐太学博士、太子侍读。三子段凝眉风流倜傥斗犬架鹰,二十许人也没有营生功名在身,但架不住家中爹娘宠爱,倒是南沐国数的上号的纨绔大少。
    这位香河县尉看来显然听说过段凝眉的名头,表情瞬间石化,恍惚中不知怎么接话。
    陈数心里怎一个苦字了得,胸中暗道,我说段少爷,段祖宗啊,您了没事到俺们边陲小镇上瞎逛荡啥啊,我又没见过您老,您老几位穿着又非华贵,就这么五六个人混迹市井,我哪里知道这儿还卧着如此一枚真神啊!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陈数也顾不上什么香河县尉的面子风度,一个个头磕将下去,砸地尘起,满目腌臜。
    “还不快滚!”身前大汉厉声喝道,而段凝眉仿佛已经忘记有这个人这码事儿,施施然坐下来,“酒家,换了茶盏吧。”
    一众军士抱头鼠窜,屁滚尿流,在众人的哄笑中倏然远遁。
    挑明身份的段凝眉段少爷一下成了小酒肆的猪脚,众人忙不迭一个个上前请安打招呼,段公子倒也客气,来者不拒都是拱手还礼,甚而寒暄两句。
    知枫自是端上新的盘碗碟筷,老汉早就切好大盘酱牛肉、羊杂碎,摊上杂粮大饼,小孙子也抱着一坛酒呼哧呼哧送上来,众人哄闹一番,又都回归己座。
    看看空闲些,知枫拿起大饼,就着老汉递过来的咸菜吃了起来,咱知邋遢眼泪都快下来了,多少日子,人间的烟火味还真是香。
    段公子随意扫视着酒馆众人,看到知枫的样子不由一愣,心中若有所思,“难道飞羽的消息是真的吗?这个少年人是否就是…”
    想到这里,段凝眉对着知枫招呼道,“小二哥,请过来说话。”
    知枫不知段凝眉怎么会对他言语,心下警惕,低首走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这位兄弟在此间做事有多久了?”段凝眉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两眼却直直盯着知枫的脸庞。
    “回公子的话,小兄弟是早上才来帮老汉零工的,还不到半日。”酒家老汉虽不知道段凝眉为何有此一问,但却似乎不愿隐瞒,抢着回答。也是,这世道乱象环生,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别自己好心好意却惹上一身麻烦。
    “哦。”段凝眉倒也不再过多盘问知枫来历,“小兄弟举止从容,气度沉稳,敢问高姓大名?”
    知枫心下越发留意了,斟酌着答道,“山野之人,贱名粗鄙,不入公子耳廓,也就免提了吧!”,段凝眉什么身份,怎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山野小酒店临时打杂儿的小工费口舌,情形不明,知枫可不愿招惹无妄之灾。
    有意思,山野粗人能回答的这么得体吗?段凝眉愈发觉得这年轻伙计有点门道,正琢磨怎么能不着痕迹地套上几句话时,一声粗豪的呼喝从商路传来,“酒家,给某切三十斤牛肉,摊二十张大饼,着急赶路呢!”
    声如洪钟,远远传来。
    众人只觉周身空气嗡嗡作响,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自己耳边吼叫。
    段凝眉随行五、六位大汉听到如此豪迈响亮的呼喝之声,不由得紧紧抓住腰刀,神情随之严肃紧张起来。
    说话间入眼一条九尺大汉,黑如炭墨,壮赛铁塔,手里抓着一条镔铁长钺,腾腾腾转眼就到酒馆之前。
    论起来,当世五国对兵器的管制十分严格,只要没有朝堂身份,即便豪门大户外出行旅,随行一众也只能携带短兵器防身,长大、重型的也仅限于长枪和朴刀。
    像这样镔铁长钺,作为什伍中堪比陌刀的冲锋陷阵利器,绝对不允许在平民中拥有。
    大汉杀气腾腾闯进酒肆,甩手一锭十两纹银砸在柜上,“店家,快快备来,某要赶路!”
    段凝眉不由剑眉微蹙,手下汉子中就有人喝道,“来者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手执利器,可有兵家身份么?”
    话虽不中听,问的倒也不为过。南沐段氏,满朝官宦,段家在南沐国就是天一般的存在,这些家将随从也都自视甚高,一般市井间所谓‘出门在外打抱不平’的作为对他们而言都论不上调子,众家将那是往往以官差的身份自诩,缉匪拿盗责无旁贷。
    铁塔大汉豁然转身,盯着那随从就两字,“滚蛋!”
    众人皆傻眼,我勒个去,这都什么存在,敢在南沐对段家人如此说话,嫌命长吗?
    段凝眉挂不住了,自己何等身份,手下人就算是家将仆从,那也是我段家人,敢如此不给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了,难道你爹是李刚吗?
    问话的段府家将更是当场暴走,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蓄势上步,缩肘崩拳,都被骂到这份儿上了,还罗嗦个屁啊,打吧,打死算完事!
    眼前一花,扑过去的随从大汉已经腾空飞起,身子倒翻回来直摔向段凝眉一桌,一众诸人甚至都没有看明白铁塔大汉怎么出的手。
    知枫也是心下惊惧,虽然自己还算勉强看清对方动作,但正因看清,所以更是赞叹。
    那铁塔黑大汉只是一挥臂,没错,最简单的挥臂,冲上来的段府家将就如一道铁门硬生生拍在身上,凌空被砸了出去。
    段凝眉其他随行几人慌忙伸手相接,这要是一下摔将下来丢了段府的人不说,要是再伤了公子,几位也就不用在南沐混了。
    四人八臂,人接人摔,几个伸手的家将只觉飞过来同伴身上蕴含着一股无可匹敌的绝大暗力,瞬间涌入自己体内,就像孙猴子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那样,噼里啪啦栽倒一片,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铁塔大汉早知如此结果,看也不看,“店家,快些准备,先拿些吃食来,饿死某了。”
    段凝眉身边唯一还没倒下,刚才一直冷眼未动的皂袍中年人,脸上凝重下来,站起身抱拳道,“在下纪行远,敢问英雄如何称呼?”
    冲着铁塔汉子如此恐怖的实力,段家一行中身份颇高的纪行远也不得不放低身段,没办法啊,段氏名头再大,可现在不是朝堂论政也不是万马千军,就一山野小酒肆,看这架势自己也不见得能挡住这浑人,惹急了再给己方灭了,面子事小生死事大,大豆腐不是能屈能伸么,先忍忍,看看苗头。
    说来这纪行远也是南沐有点名头的武家,单凭一双手上小巧擒拿的功夫,在南沐宁河府一代也数得上名号,这次段凝眉发痴一般非要到边境巡游,老爹段太傅遂千里传书让宁河府折冲都尉,也是段家旁支的段进海多加照应,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纪行远便是段进海专程请出来保护凝眉公子一行安全的高手,在宁河府地面上算得上人脉广、面子大,十数日来也的确顺风顺水,没有半点麻烦出现。
    这几日,纪行远正暗自得意这趟闲差下来算是和段家挂上干系,自己以后可谓前程广大,却没想到突然就蹦出来今天这一出。
    听到纪行远问话,铁塔大汉看也没看,牙关中再蹦出一个字,“滚!”
    靠,这下连知枫也有点看不下去了,人家也算给足面子,礼仪周全,你老兄打了别人,对方还这么低声下气地招呼着,这事儿做的也忒过了吧!
    段凝眉再也按耐不住,“你这疯莽粗汉,究竟何方妖孽,竟敢如此辱没我等,报出名号,小爷不打无名之辈!”段公子终究被大汉声势所慑,不敢上前亲自动手,先问问出身家世,君子报仇,两天不晚,回头再收拾你!
    铁塔大汉哈哈大笑,声震九天,“小子,你听清了,某乃皇甫烟波是也!”
    部分晓得江湖事儿的商旅,包括一众段府家将,脸色刹那难看起来。
    皇甫烟波,号“无害”,当世十大高手靳霄云嫡传二弟子,名声在正邪之间的混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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