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别再追了唐小姐,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四处逃窜之后,刘五冈身上并未有一处伤痕,不是唐谷溪打不到他,而是不忍真的将鞭子挥在他身上。要知道,这鞭子一落身,轻则红肿疼痛,重则留下疤痕。虽说唐谷溪嫉恶如仇、说到做到,可这手上的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本来很宽敞的屋子里,此时也显得狭小起来。刘五冈躲藏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的,只好站住叫了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唐小姐,别打了,别再追了,我可没您那么大的精力。”
    “怎么,想好了?”唐谷溪站定,收起鞭子。
    “想好什么?”
    “还装傻!”
    刘五冈这次没有再还口,而是苦笑了一声,目光呆滞涣散地看着地上某一个地方,席地坐了下来。他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的红光也渐渐消退了下去,转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憔悴狼狈的神情,脸上的风霜和沟壑昭示着他浮华的前半生已经无情地逝去。
    “你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哪知我们穷人的日子?”刘五冈淡淡地说道,声音透露着疲惫,“如今临都之中,遍地都是各国游历来的文人墨客,武人侠士,谁都有一身的本事,就连我们这个行当,如今也有人抢饭碗儿了。我早已不再是刘半仙儿了,如今只是个没有一技之长的落魄平民。”
    唐谷溪没想到刘五冈会突然变了个样子,与先前抱着两个美女醉生梦死的刘半仙儿已然是两个人,她和玉茗对视了一眼,只见玉茗也是一脸的疑惑。
    “可这也不是你只顾自己享乐,而不顾家人死活的理由。”
    刘五冈突然哭丧着脸,声音哽咽地道:“不然呢?我这辈子没做过多少尽兴的事,与其一家人都过不好,倒不如自己先享几天福,到时候死了也知道欢乐是个什么味儿……”
    “笑话!”唐谷溪刚才升起的悲悯之心瞬间便消失了,重新燃起了满腔怒火,“你说你不知欢乐是何味,那你把你妻子和那几个儿女放在何处?难道他们对你就那么不重要,未曾带给你过欢乐?难道在你的心中,家中的糟糠之妻还比不上青楼这几个艳丽女子?”
    说罢,唐谷溪忽然冷笑一声,道:“也罢,你们男人岂不都是这样,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往日的夫妻恩情全都可以视而不见,只顾沉迷于美色美酒之中。像你这种毫无担当、无情无义的人,根本不值得刘大嫂为你伤心生病!”
    刘五冈撇过脸去,无言反驳,可是又心中不服,只好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
    唐谷溪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戾气,而是换上了一层悲戚,她冷冷地望着坐在地上一副狼狈的刘五冈,抬手轻轻扬了一下鞭子。刘五冈以为她又要打人,急忙用双手挡住了脸。可是片刻的安静之后,鞭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也没有落在地上。
    他放下臂膀,睁开眼睛,发现唐谷溪已经收起了鞭子,只是眼睛还一如既往悲愤地注视自己。他心里有些发虚,但也绝不会在嘴上认输,因此撇了撇嘴,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玉茗。”她轻轻叫道。
    “我在,小姐。”玉茗急忙应着。
    “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好。”说着,玉茗上前来轻轻拉住她。
    唐谷溪没有说话,从刘五冈身上收回目光,眸子里一片沉寂和冷静,她转过身来,向门口缓缓走去。
    刘五冈早已傻了眼,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急剧转变,似乎还不相信唐谷溪就这么放了他走人了,只得愣愣地看着二人的身影跨出门外,即将消失在门槛处。
    可她突然站住了,并没有回头,冰冷响亮的嗓音传了过来:“我告诉你刘五冈,从今以后,你只管过你的自在日子去,再也不必惦念家中的妻儿,我如你所愿!”
    刘五冈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带他反应过来之时,那唐小姐早已带着玉茗走了出去,不见了踪影。想到家中多日未见的娘子和三个孩子,他突然心生恐惧,顾不上穿鞋便连爬带跑地向门口奔去,大声喊道:“你……你什么意思?你这臭丫头,快给我回来!”
    他一边大声骂着一边向楼下跑去,途中撞倒了很多人,那些醉了的男子又围在一起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阵。待他鼻青脸肿地从楼上跑下来时,早已彻底不见了唐谷溪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又准备向外跑去。
    老鸨见状,急忙挡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慢条斯理地说:“哎哟,刘五爷,您今儿的银子,还没给呢吧?”
    “今天……今天不能算!”
    “诶?”老鸨提高了声音,继续风姿妖娆地摇着扇子,“这话怎么讲,你今天进是进了我们鸳绣阁,也叫了我们这里的姑娘,还有那吃的喝的都给您准备上了,您现在怎么能不认帐呢?”
    “你!”刘五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又逃不开眼前的女人,便咬牙道,“你先给我记上,下次我再还!”
    老鸨轻笑一声,道:“下次来还?我哪能知道您下次还能不能来呢……”说着,便斜着眼睛打量着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你别狗眼看人低!我……我告诉你,我刘五爷是那种人吗?再说了,看在我是您这儿的常客上,您今天就不能通融一次?我有急事儿啊!看见刚才那两个丫头没,我如果现在不出去找她们,我家就要倒大霉了!”刘五冈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鸨脸上瞬间没了笑,如木头般呆立在那里,尖利着嗓子怔怔地问:“你说什么?刚才那二位公子……是两个丫头?”
    “不然呢!”刘五冈如她刚才一般嘲讽地回击道,“哎呦,亏您还是这里的老人呢,以后啊,也别再自称眼尖心细了,到最后连两个丫头都认不出来!”
    老鸨睁大了眼睛,脸上肥硕的肉也显得如同白瓷一般,一动不动。手中的扇子停在了半空中,没了动作。
    刘五冈一见时机来了,急忙趁着她不注意赤脚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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