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的车架刚出城,一名背着令旗的小校擦肩。那小校的马儿飞快,直奔入京。
    此时边境除了顾礼廷的事,再无战事。
    这么急着往宫里递消息,想必是顾礼廷回来了。
    苏林晚看着皇宫的方向叹气,明日本该是她回门的日子,顾礼廷一归京,她的行程恐怕要被打乱。
    苏正阑拍拍苏林晚的肩膀:“没事,若是没空,晚上回来吃个便饭,全当给我们践行了。”
    “父亲……”
    苏正阑摆摆手:“你接手了五军,换为父归隐。成亲三日后该去上朝的。不必为难,国事为重。”
    果然,那小校入宫没多久,宫里便下了旨,明日齐王凯旋,所有京官都去上朝,不得告假。
    第二日上朝,苏林晚穿了铠衣立在武官之中。她之前已经和皇上说过,五军改过后,更名为京卫都督府。皇上也特许她带刀上殿。
    百花铠甲配长刀,好不威风。身边一众武将穿的都是和文官一样的官袍,唯有苏林晚,上任匆忙,官袍尚未做好。
    这一身熟悉的打扮,看的众位武将眼红的很。
    顾礼廷一入大殿,便看到了人群中那一抹银白的身影。
    他沉了气,收敛了心思,正步来到皇上的座下。
    “儿臣叩见父皇,此次南行,幸不辱命。”
    “我儿辛苦,快快起来。”
    苏林晚半低着头,听他们两个像在念戏文一样,假模假样,不由的在一边冷笑。
    辛不辛苦很难说,有柳鹤在,多半也是让他走了个过场。
    “听说我儿这次南行收复了一队兵马,可是真的?”
    顾言绍眼睛亮亮的,能和瑶疆的人作战,除了勇猛,更要懂得对方的蛊毒伎俩。
    谢铮死后,这方面的能人几乎没有,他手底下的人顾言绍又不放心,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一队人来加入,那大梁势必会赢得上峰。
    “启禀父皇,确实如此。儿臣到了那里后,不断与对方的头目谈判,终于不费一兵一卒将其招安。这都是父皇的福泽庇佑,否则儿臣万万不能全身而退。”
    “哈哈哈,好好。”
    顾言绍一连说了两个好,下面的大臣也适时的跪下山呼万岁。
    苏林晚不得不跟着一起跪下,拍这个虚无的马屁。
    “稍后你来上书房同朕好好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顾礼廷见皇上开心,自己也就完成了任务。中间的过程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多嘴,那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站在文官那一面,恨不能脑子后面长出一对眼睛,好好看看苏林晚站在何处,是何身份。
    这个管弘文,真是个废物,让他想法子把人丢到大牢待几天,不但没能成功,还让她登堂入室上了朝。
    这些蠢货,都是怎么办事的。
    “苏林晚。”
    “臣在。”
    听大殿上顾言绍喊自己,苏林晚站了出来。
    “今日起你便去京卫都督府任职,朕许你带刀上殿,也许你无事不上朝。御林军并入京卫都督府,由你调派。”
    苏林晚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之前说的。
    之前只说她管京卫都督府,负责京畿地区的安全。老皇上把御林军也交给自己,这不是把身家性命递到自己手上了。
    顾礼廷这蠢货马上就要动手弑君弑父,她还等着看戏呢,这么一来,岂不是为难她。
    “皇上,京卫都督府负责京畿安全已经是极限,万不可将御林军也交于臣手。御林军负责皇宫的安全,是皇上的屏障,京卫都督府难以担此重任。”
    “皇上,苏都督所言甚是。御林军应和京卫都督府分而治之,才是上策。”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蔡永,他也不是向着谁,说的是大实话。
    其他的大臣也都纷纷表示不赞成,这样做无疑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苏林晚的手上。
    顾礼廷在一边呼吸都急促起来,可是他不能随便乱说话。
    苏林晚担了这么大的职责,自己若是能把他拿下,何愁大位不是自己的。
    可她如果不听自己的呢。
    顾言绍听了大家吵吵一会儿,沉着嗓音:“陈简何在。”
    “臣在。”
    “陈简,命你为京卫都督府统领,协助苏林晚。你手下谢家军并入御林军,统归京卫都督府管理。御林军由你担任统领。”
    “臣领旨。”
    陈简二话不说把事情担了下来。
    能和苏林晚一起共事,是他心里高兴的。
    皇城交给他二人,不比交到齐王的手里让人放心么。
    “行了,还有别的事么,无事退朝了。”
    “退朝~”
    伴随着常安尖锐的嗓音,顾言绍离开了宝座。
    大臣们赶紧凑上来巴结苏林晚和陈简,都被二人敷衍了过去。
    “陈简,你先回去整顿,我要去一趟衍庆宫。”
    出了大殿,苏林晚避开那些大臣,和陈简悄悄的说。
    陈简点头:“五军凑到一起乱的很,这几日吵的我头疼,你这里的事情做好,速速赶来。早些把军里整顿好。”
    苏林晚点头,转身往后宫而去。
    去衍庆宫需得路过关雎宫,无论如何绕路,都是在这宫的前后打转。
    苏林晚想了想,选了一条人最少的路。
    顾礼廷刚回京,一定会来看慧妃,母子二人顺便在商量点阴谋诡计,说不定鸩杀顾言绍就是这个时候定下的。
    她走的脚步很轻,尽可能不被人发现。
    在快要出关雎宫的地界时,胡同的尽头一个男人侧身停在那里。
    “晚妹妹,你躲不掉本王的。”
    顾礼廷看向苏林晚的眼神满是笑意,却看的苏林晚心里直恶心。
    “大侄子,你得叫本妃一声十三婶。”
    苏林晚也不躲,直直的走了过去,试图越过顾礼廷,去衍庆宫。
    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晚儿,几日不见你又消瘦了。本王在瑶疆,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这就是玩笑话了。上次本妃说的很清楚了,玉玦你别惦记了,殿下可是忘了。”
    苏林晚无视那条手臂,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顾礼廷被她说的一愣,随后眼里都是凶狠。转瞬便把那股狠劲收敛的一干二净。
    “你虽然如今是肃王妃,可本王的心还挂在你身上,如何也收不回来。”
    说完他的手想搭在苏林晚的肩膀,不料却搭在了一只匕首上。
    “齐王殿下,少撒谎能长寿。”
    “若是你心里没有本王,长寿又有何用。”说罢,顾礼廷的手绕开匕首再次搭了上来。
    苏林晚再不客气,抄起家伙便和他招呼了起来。
    身上的铠甲哗啦啦的响,让她想起了上一世死的那一夜。
    苏林晚突然收了匕首,从腰际里拔出长剑,她突发奇想,想再体会一次劈倒顾礼廷的感觉。
    顾礼廷一见她一息之间换了兵器,变了脸。
    这女人要疯,在宫里竟然敢动用兵器。
    是想杀了自己么?
    “这是在宫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苏林晚提着剑,阴恻恻的笑:“廷哥哥,你别跑,我就砍你一刀过过瘾。你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呀。”
    说完就是一剑。
    那声廷哥哥是顾礼廷期待已久的,可苏林晚真的喊出声,顾礼廷全身的血都像是要凝固一般。
    一身冷汗躲过,还没准备好,接着第二剑又追来,顾礼廷支能狼狈躲过。
    “齐王哥哥你别跑呀,我不杀你,就让我砍一刀,一刀就行。惊雷捅了那么多刀他都没死,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啊。”
    这女人真疯了。
    就在顾礼廷不知道该如何躲过她的第三剑时,苏林晚突然收剑入鞘。
    “怂货。”
    小声骂了一句,苏林晚吹着口哨,欢快的离开了巷子。
    顾礼廷此时已经离巷口很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林晚离开。
    这贱人,等他把顾言绝杀了,一定把这女人先奸后杀,以报今日之仇。
    一手扶着腰上的长剑,苏林晚悠哉悠哉的来到衍庆宫,奇怪的是衍庆宫大门紧闭,她只能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脸生的小宫女,警惕的说:“娘娘身子不舒服,今日不见客。贵人请回。”
    说完就要关门。
    不见客?
    苏林晚第一反应就是衍庆宫出事了,见那小宫女躲躲闪闪,苏林晚一把扶住将要关闭的大门,冷声问:“你是宫里新来的?”
    “贵人请回,娘娘要休息。”
    小宫女低了头,没有回答她。
    苏林晚眯了眯眼睛,冷声问:“你不认得我?”
    “后宫不是将军该来的地方,女子也不行。贵人再不走,娘娘该责罚奴婢了。”
    苏林晚一脚踢开衍庆宫的大门,箭步冲进院子,那宫女见状,赤手空拳上前来,想要将她制服。
    苏林晚回身,长剑脱手而出,穿过那宫女的肩膀,将其钉在宫门上。
    “舒妃娘娘,舒妃娘娘。”
    喊了两声,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苏林晚冲进正殿,满屋子都是晕倒的宫人。
    她急了,跑回院子大喊:“白琉璃,白琉璃,没死吭一声。”
    随后细微的呜呜声从东边的偏殿传来。
    苏林晚火速赶去,破开房门,眉头紧紧的皱起。
    白琉璃和梅忘尘二人被堵了嘴,背对背绑在屋里的正中央,二人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虫蛇,空气中还有细小的蚊虫在飞舞。
    她再来晚一会儿,这两个人就要喂虫子了。
    刚抬脚打算进屋,脑中一个声音传来:“别动,虫子是蛊,会吸到体内。屏息。”
    苏林晚怔愣一下,左右看看,都没有人,她确定刚才有人在提点自己。
    不行,来不急细想了。那边的毒蛇已经快到白琉璃的膝盖。
    解下大氅,将它铺在屋里的地面,蛇太多了,自己踩上去都觉得恶心。
    大氅落地,被盖住的虫蛇不断扭动,那黑色的大氅也像是有生命一样原地扭动起来。
    苏林晚忍着不适,对白琉璃道:“白琉璃,我现在要解开你俩身上的绳子,你们尽力控制住身体不要倒。明白了点点头。”
    白琉璃无力的点点头,她身后的梅忘尘一动没动。
    苏林晚皱眉,怕白琉璃担心,没有说破。
    估算好距离,苏林晚提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闪电出击,在白琉璃快要倒下时,苏林晚闭着眼睛冲进屋接住她,拉着胳膊往后背一拽,蜻蜓点水又蹿了出来。
    一出来她就大口的呼吸。
    她自己一个人倒还好,闭气背着白琉璃真是难了些。
    “快快,梅忘尘,快救他。”
    白琉璃虚弱的喊。
    苏林晚回头,梅忘尘已经倒在地上,几条蛇已经爬在他身上游动了。
    再次闭气,故技重施。
    等出来后,苏林晚拿着匕首把他身上的几条小蛇挑开。
    探了探他的脉搏,确定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苗茵给你的解毒药丸呢?”
    白琉璃慌忙在胸口摸索,颤抖着摸出了一个瓷瓶。
    苏林晚接过来,一人喂了一颗。想想怕不够,给梅忘尘又喂了一颗。
    看了眼那个屋子,里面已经满是虫蛇。
    苏林晚过去把大门关上,回来坐在白琉璃的身边:“那间房子不能要了,一会儿你得烧了它。”
    白琉璃点头,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房子烧起来我就待不了多久,你长话短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琉璃脸色变的难看,沉声道:“林静幽,一定是她。早上白琉珠来我宫里和我说话,她走以后就来了一个小宫女,说有白琉珠落了东西在这。没用多久,我宫里的人都晕倒。那人就把阿尘打晕,把我们捆了丢到东殿,那些虫蛇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然后你就来了。”
    怪不得顾礼廷在那里堵着自己,看来是不想让自己来衍庆宫啊。
    白琉璃恨恨的说道:“一定是林静幽和白琉珠联手,不然阿尘的武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晕。”
    “你是说白琉珠来下迷药,林静幽来放毒?”
    白琉璃沉思了一下:“毒可能也是白琉珠那个蠢货放的。她来我这里数次,每次都去东厢。一奶同胞,她居然这样容不下我。”
    苏林晚见屋里的宫女已经有一两个出了声,急急的和白琉璃道:“我长话短说,白琉珠是给顾言绝下毒的人,她的命我收了,和你通个气。”
    “你不收,我也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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