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双肩瑟瑟发抖,手指陷进被子里,只看得见苍白的细长手指,骨节突出的模样。
    忽的,小云涧倏地掀开了被子,赤着脚踩在地上,顾也不顾的往外头冲。
    娘亲还在厢房。
    那刻,这个念头驱散了他对外面血腥凶残的景观的害怕。
    一路挑着隐僻的道路狂奔,整个画面都显得摇晃起来了,像是被什么硬生生的支撑着,晃得厉害,却并不会破碎。
    小云涧终于来到了自己母亲的居室,只是居室里乱糟糟的。桌椅东倒西歪,帘布被人扯得四分五裂,徒留一点残骸挂在房梁上,地上满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肢体扭曲着,却有保持着唯一的相同点――血迹四溢。
    小云涧站在门槛边,尸体汇聚的血河很快的流到了他的脚底,黏糊糊的,冰凉的,这种感觉让他想呕,肺腑里的恶心汹涌着想要出来,他只有拼命抑制着。
    他喘着气,全身颤抖着往满地的尸体走去。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个不是……都不是。
    将每个尸体都查看的仔细,得到的结论,却发现哪一个都不是。
    小云涧手指上都是血,白色的里衣也在不知不觉中染成了艳红色的,看着极其骇人。
    赤着脚慢慢的走过了满室的血腥,外廷那边的屠杀渐渐停歇,别与烛火的火光窜起屋舍之上,与那闪电交相呼应。火势渐渐的大了,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毁去了满室的安逸与平和。天穹依旧暗黑的很,闪电肆意,却并无半点雨滴。
    小云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了一个念头苦苦支撑着,娘亲,父亲在哪里?
    他想要哭出了,眼睛却干涸的厉害,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满处的血液和火光,那是头一次那么讨厌火焰的光芒和艳红的色泽。
    忽的感觉身体被什么拉住了,接着便是一阵颠倒,人却处在了院子里的墙角边。
    小云涧眨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那人一身道袍,须发都是银白的,便一个扑身紧紧的攀在那人身上,哭了起来。
    “师傅……师傅……你救救我娘亲和爹爹好不好……师傅,我找不到他们了。”
    接着画面又转换了,两人却出现在了他爹爹的书房里。
    小云涧看着站在书墙旁边的娘亲便迅速的奔了过去,触手温热的感觉让他觉得格外的安心。而他的爹爹也将两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贪婪着享受着短暂的幸福。
    只是好景不长,隔壁的门被人粗俗的踹开,接着便听见了一阵急促脚步声,近在耳前,惊得人心突突的跳着,小云涧感觉到握着自己肩的父亲的手轻轻的抖了抖,便被父亲拉在身后。
    不知云苍从按了哪里,那书墙移向了一边,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密道。
    云苍将小云涧提起来推向那道士的一边,单膝跪地道:“清风道长,本该设宴感激您能收我儿为徒,呵,怎料到初次到府竟会是这幅模样。唯今,云苍请求道长护我儿周全,恩情唯有来世再报。”
    那道长摇着头,一手抱着云涧,一手将云苍拉起,低低的道:“贫道尽全力就是,你有何须如此。”
    事情紧急,两人也未客套许多。
    云苍让那道长抱着云涧先进密道,自己断后。
    密道里极其的黑暗,只有攀着泥土的岩壁才好走。
    小云涧一开始还趴在道长肩上,走了几步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密室里除去道长不急不缓的脚步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师傅,师傅,你听听我娘亲和爹爹在后面麽?”小云涧心慌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找道长印证。
    那道长顿了顿,语气平淡的道:“有。”
    小云涧翻身便从那道长身上滑下去了,接着便往回跑去。
    黑暗里的路并不好走,他被a倒几次,也只是咬牙忍着,接着跑,一路哪里有父母的影子。
    到了密室的开始,云涧想要打开,却发现那密室的入口被人封得死死的,不从外面是打不开的。
    他焦急的从缝里看着外面的情景,刀光闪现,便瞧见了自己娘亲脖颈处涌出的血。
    顿时画片被染成了殷红的血色,什么都瞧不见了,只余下了一阵有一阵红色。
    ……
    杜少康回到内殿时,便发现床榻上躺着的少年睡得并不安稳。
    额间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液,连着衣领都被浸湿了,细长的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头还在好无意识的摇着。
    这模样该是陷入了梦魇了吧。
    他恍惚了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的将少年额间的汗清理干净。
    心里却疑惑着,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梦,连睡觉都不安稳。
    只是杜少康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期间云涧没有梦呓,除去无意识的皱眉摇头,掐手,流汗外,倒像是正常的。
    临近天亮的时候,云涧毫无预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样子颇有些失魂落魄。他极速的喘着气,脸色异常的苍白,眼睛睁的大大的,显得有几分恍惚。
    杜少康瞧着眼前少年脆弱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怜惜,便想上前将少年揽在怀里,哪知才动了动手,云涧便收拢满身的凄凉疲惫,一个锁喉,细长的手指掐住了少康咽喉。
    任谁被掐了两次命脉都会恼,少康却不恼,只是出神的看着眼前少年赤红双目,满身戒备的模样。
    意念之间,便轻轻的推开了少年略微发抖的手,苍白的手指有些冰凉,剑拔弩张的氛围却被这一推化解了。
    云涧愣愣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心底的恐惧才渐渐的收回,只余下满身的疲惫无处可逃。
    “对不起。”
    少康诧异的看着明明之前还是怒意滔天此此刻却乖顺无力的云涧,一时适应不过来。
    “你做噩梦了?”
    只是少康不知自己这么一问,却是将云涧最后一点自欺欺人击的支离破碎,只余下满满的无助和绵绵不绝的恨意。
    他恨自己太小,力量太弱,护不了家人一世长安;他恨贼人可恶,杀人如麻;更恨天公无眼,做坏天罡……云府上下,一百二十六条人命啊,就那样全数的死了。
    他时常想着要是做梦就好,梦醒了之后自己还可以依偎在娘亲的怀里,缠着父亲教自己枪法……可是,那不是梦,一夜又一夜的重复着那日的场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着血海深仇罢了。
    云涧低着头凄惨的笑了笑,言辞不详的道:“是啊,做梦了。”
    少康皱了皱眉瞧着眼前少年一派愁苦的凄惨模样,只好站了起来,随手变幻出一套华衣锦服,递给尚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云涧,道:“穿上吧。”接着便走了出去。
    云涧回神瞧着缓缓踏步而出的人,心底的凄苦消散了些。直到那人完全的走出了之后,才看着床边叠的整齐的衣裳。
    清秀的净白衣袍,触手极滑,上面绣着各样的翔云,颇有些仙风道骨,样子与少康的类似。
    细白的指尖搭在这衣裳上意外的合适,云涧意识到自己的手指上的伤口没了,便有些奇怪。再打开里衣查看身上的伤口,发现胸膛一片光洁,肌肤如雪,宛若新生,哪里还有什么伤疤血口。
    云涧有些发怔,满是的伤痕怎么都没了?
    后又想起少康,想着许是那人是个隐世的大夫,便没有在追究,只是缓了缓乏力的身体,才起身穿衣。
    云涧穿好了之后,才发觉大了些。手掩在宽敞的袖口里显得有些空荡荡,凉飕飕,衣摆拖地,掩了赤裸的双足。双足严实的踩在满地的青玉石板上,脚底一片冰凉,倒是让云涧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看着有些异样的华丽,矮柱上的夜明珠,刻有异兽的柱子,以及尚不足膝高的床榻。
    云涧觉得有些熟悉,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恰如其分的熟悉感,细细思量,又什么也没有。
    唉,哪里会见到这么华丽的殿堂。云涧心里想着,便不再多想的往外头跑去。
    只是他忘了一个隐士大夫,又岂会有这么庄严堂皇的殿堂。
    原本空荡的青玉殿此刻显得更加寂寥,蛰伏在柱子上的夜明珠静静的发着微凉的白光,内室的温池蒸腾了满室的氤氲水汽。
    忽的半空高的水汽中闪现了一阵浓郁的暗黑色烟雾,再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只不过着满室的寂静却显得有几分诡谲难辨,初升的太阳光芒照不进满室的阴暗,而这阴暗里似乎混杂着各色的令人胆寒的妖魅之物。
    第4章 桃色夭夭
    三月已了,四月初来。
    山下一脚却开着满山的桃花。
    桃红色的花瓣微微泛白,争先恐后的盛开在绿意未起的枝桠上。满山遍野皆是着盎然盛开的桃花。
    忽的一阵微风过后,脆弱的花瓣离开花萼,翩然而下,缓缓的落在地上,铺成了满地的桃花。
    云涧才出来时,便被着遍野的桃花羡煞了。
    他何曾见过这般盛大的桃花,自幼便生于庭院之中,不曾离家半步。便是后来遇见师傅,也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师傅去观里习武。再回家时,天伦之乐尚未享受多久,却遭遇了那般血洗家门的突变。
    自那以后,满心陷入深仇大恨之中,不愿离去,何时会如此开怀。
    少年痴痴的看着满眼的桃红时间,坚如盔甲的心房裂开了一道缝,微风潜入,溢出了满心的柔软。他轻轻的赤着脚踩在满地的桃花之上,惟恐自己会弄坏了那满地的精华可爱,模样也不那么的阴郁。
    视线远去,一片月白色的衣袍从远处的桃花从中幽幽飘来,云涧一时之间紧紧的盯着那衣角。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杜少康毫无作态的蹲在了地上,在那人手上是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桃花。
    那人估摸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只是专注的看着满地的桃花。忽的从地上拾起一片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许是味道尚可,少康微微的点着头。
    云涧鬼使神差的也学着少康拾起一片桃花瓣放入嘴里,牙齿轻轻的合着,接着便尝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苦涩感,他张大了嘴想要吐出去,那知才张大便发现不知何时转身的少康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云涧怔了怔,无意识的咽下了满嘴的桃花。
    忽然凑上前来少康仔细的盯着云涧,云涧下意识的往身后退了退,便听见那人顿在原地认真的问:“原来你是吃花的,好吃麽?”
    云涧无语,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诱惑了的才吃的吧,便尴尬的道:“额,还行。”
    少康闻言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有些怀疑的道:“吾吃的是苦的,你的难不成是甜的麽?”
    这时云涧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个正经的人,此刻才发觉原来竟是如此的恶劣,他咬牙硬是吐出几个字:“不是甜的,是苦的。”
    少康挑了挑眉,诧异的道:“是苦的,你吃什么,难不成你喜欢苦的?”
    云涧气的想要掐着少康的脖子问:你是哪只眼看见我喜欢苦的的?只是他忍下了,并不做声。
    少康见状,也不说话。
    抱着篮子绕着满树的桃花摘得不亦乐乎。
    云涧有些奇怪,为何自己在碰见这么一个人时变得那么由不得自己,偷偷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肩膀,那人摘花摘得认真,丝毫不知道被人打量了。活得却比任何都要随性而为,想要隐居便隐居,喜欢桃花,便种满整个山脚,便是连居所也是那般肆意。更何况对待自己也是不错的,曾发狠威胁那人两次,那人都未曾恼怒,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像对待外面的人那样对待呢?
    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云涧情不自禁的凑近那人道:“你……摘花做什么?”
    少康一手执着篮子,一手轻轻的捏着新开的桃花,一扯手里便多了一朵鲜艳的花,他认真的看着手中的话许久,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回答什么:“酿酒,以晨开之桃花酿酒,花上带有甘露,味道更甚。”
    云涧注视着那人的视线有转移到了花瓣之上,心下的思绪也回到了以往。他在家时年龄尚下,父亲并不允许他接触酒,而后去山上之后就更加的没有接触,只是依稀听见有人说过,酒乃好物,至于好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此刻听见少康说酿酒,心下便是一阵向往,嘴里也显得轻快:“酒?做好的酒可以给我喝麽?”
    少康捻了一朵桃花放入篮子里,缓缓转身,衣袂飘飘,身后乃是一片桃林,浅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一时之间,让云涧看呆了。
    他回想起初次见面时,月下的少康显得异样的仙逸,而此刻的少康显得格外的出彩。仿若天地之间,独一人瞩目。
    耳边响起了少康轻柔嗓音,那人轻笑的道:“好,做好了便给你喝。”
    青年出色的容貌此刻看来倒是赏心悦目,想着自己可以喝酒了,心底里便是慢慢的开怀,于是乎暂时的忘了一直肩负的沉重,人也显得轻快了。
    他笑着帮少康采摘刚开的桃花。
    清晨的花,上面还沾染着清纯的露水,凉凉的,明亮的阳光透过圆润的水珠闪闪发亮,让人忍不住为止倾倒。
    少康满意的看着满篮子的鲜艳桃花,淡淡的道:“你不是想喝酒麽,吾此刻便去拿来。”
    云涧有些意外,愣愣的点了点头,少康便提着篮子走出了桃林。
    等少康再回来时,云涧正好坐在桃树的下面睡得迷糊。
    少年歪着头靠在小臂粗壮的桃枝上睡得安稳,细长的睫毛微微圈着,嘴角轻翘,似是坐着什么好梦,稚气的这般看到倒是一个小子该有的情态。
    少康满意的将带过来的酒放在花丛上,指尖轻弹,放酒瓶的地方凭空显现出一个膳盒,阵阵飘香的米饭味道混合着花香格外的迷人。
    那边的少年似是被这香味诱惑了,缓缓的睁开了眼,黑亮的双眸里满是迷茫。
    少康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少年无害的模样,心里变幻过许多的念头,而最多的念头竟然是想要把云涧带回天庭养着,每日这般看着也是一种乐趣。
    许是心底的念头太过荒唐,他轻晃着散去了那荒诞的念头,开口道:“你饿了吧,吾带了些膳食,你吃吃吧 。”
    那边的少年闻言终于回神了,双眼显得明亮,云涧接过膳盒,打开了看,几碟精致的小菜,泛着油光的烧鸡,以及一碗散着清香的白花花的米饭。
    少康瞧着云涧看着膳食发了沉默了片刻,才拿起竹筷默默的吃了起来。
    云涧的吃相并不难看,便是饿的紧,也缓缓进食,丝毫不显粗俗,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身份与贵气交织的教养。
    吃下几口后,云涧便停下了竹筷。
    少康见云涧并无其他动作,奇道:“怎么了?”
    云涧这才缓缓道出:“主人家不曾动筷,我这异客却是先动起筷箸来,于情理不符。”
    少康摇了摇头,才道:“黄毛小子,太过拘束于繁文缛节,岂不磨灭生性!”
    云涧脸色发白,却是低了头不再言语。
    少康见他模样可怜,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可能太过,便软了态度,取出怀里的酒给他。
    云涧接过后,打开瓶塞,一股别与此刻的桃香味扑鼻而来,酒香混合着清淡的桃香,诱人尝上一尝。
    少年天性在此刻被诱发而出。
    凑上去品了一口,接着便又尝了几口,云涧眯着眼,红着脸颊有几分醉意:“好喝。”
    说完就埋着头细细的喝了起来,像极了吃食的动物,专注中夹杂着一丝的稚气。
    少康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少年近乎是贪婪的喝尽了瓶中的酿酒,心中溢出了满足之感。
    那酒其实并不能拿上天庭给众位仙家饮用,喝惯了玉露琼浆的挑剔仙人又哪里会自降姿态品尝这凡间的俗物。
    只是少康还是喜欢下凡来收集着酿酒的材料,自己动手一点一点的酿。他喜欢酿酒的过程,这样整个人才不至于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九天之上,高处不胜寒,所能对处的唯有白玉做的墙壁,虚无缥缈的云彩,更多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此刻瞧着那孩子那般欣喜的喝着酒,他的心里不可谓不满足,似乎这些就可以弥补千百年间所有的虚无一般。充实于心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少康饮食的乐趣,不在于自己吃,而在于看着别人吃,瞧着眼前的少年一滴不剩的将瓶子中的酒喝完,菜肴也吃的差不多后满足的神采,少康心下便是越发的柔软。
    他想着若是在天庭之上养个这样的孩子其实也不错的,但想想也不过是想想,不曾实施,更不曾让这个想法扎根开花。也不过是一个闪光,闪过后,又是那么的平静淡然。
    “杜大哥酿的就真好喝。”吃饱喝足后的少年,以贴近的称呼表明了自己亲近之意,苍白的脸颊淡淡的晕出一道红晕,黑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显得越发的可爱与稚气。
    杜少康显然是听不出这乃是句极其正常的夸赞之语,反而理解成为何这酒如此好喝,他思量了片刻,异常认真的道:“取天水为引,农夫新出的米粟做基米,酿成的酒水自然清洌甘美,再辅以来年初开的桃花梨白,更是增添一股芬芳。这样的酒,才算是至高。”
    云涧似懂非懂:“天水?”
    杜少康也不耐,反而兴趣高昂的道:“所谓天水,既为无根水。酿酒所需的水需要清纯,此处山峰清灵,更是有处极妙的泉水。吾通常都是取自那处之水。”
    云涧道:“在哪?”
    杜少康站了起来,一手往西指,指着桃林的尽头的高山,低低的道:“林之尽,山之巅,有一处泉,泉水乃是山中精华,玉露琼浆也不过如此。”
    云涧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他头顶尚且只到少康的肩膀处,极目望去也不过是满眼灿烂的桃枝。再往上看是一座山,不似晚上般的浓黑,而是黛青色的,山顶处弥漫着浓云,白青相见,透着一股子仙境的意味。
    “杜大哥,从这里走过去,怕是要到晚上才到吧?”
    杜少康转头,皱了皱眉,浅绿色的眼珠闪过一丝疑惑,接着便道:“为什么要走过去?”
    “距离有点远,莫不是有小道?”一边的云涧惦着脚,仔细的看了看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向那处山,看了半晌始终没有找到近路,才开口时,语气也带着一股子赌气的成分。
    话音刚落,腰被人一揽,脸撞向了杜少康的胸膛,再眨眼之间人已经到了半空之中,凌驾在桃枝之上。
    低着头可以看见满林的桃枝,只是云涧没心思景色的美好,头脑发晕,内心深处蔓延的惊慌染红了满眼的视线,脑海里有些莫名的场景在闪现。
    金光闪闪的铠甲,黝黑皮毛的兽。身形消瘦的青年面貌模糊,那青年端坐在那兽的脊背之上,一派睥睨之意,素手自宽袖中伸出,细长的指甲牢牢的禁锢着一颗蓬头垢面,滴着鲜血的苍老头颅。背后一片血红的残阳……
    他紧紧的抱着杜少康,闭了眼,脑子里的影像才渐渐淡去。
    再睁开眼,哪里有那铠甲和满是鲜血的头颅。
    云涧一时有些茫然,只余下满身的疲倦,再次闭眼,脸色发白的道:“杜大哥轻功好麽?”
    杜少康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抖了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小鬼惧高,随即宽心的道:“嗯,别怕,吾会护你周全。”
    这话显然是颗定心剂,怀里的少年乖巧的倚在少康的胸膛上,双眼微闭,嘴角却是轻轻的翘起来。
    云涧感觉耳廓的风越来越冷,脸颊也被风吹的有些疼,只是他不敢睁开眼。
    的确他惧高,这个毛病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了也没法改。只是这次更甚,还出现了这些莫须有的恐怖画像。
    他想,父亲和母亲,不也是这般被穿着盔甲的小人杀害的么。一想到此处,心底的怨恨难以消弭,云涧紧紧的握了握拳,直到疼痛袭来方才收拢心绪。
    他道:“杜大哥,去过金陵麽?”
    专心于“飞”的杜少康气息微滞,面色有些恍惚,许久才道:“没有。”
    云涧听的出耳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他以为是杜少康没有去过,便有意介绍,搜肠刮肚道:“金陵是处好地方,屋舍俨然,风景如画,嗯,还有貌美的姑娘,月明星稀的夜晚,精致画舫上,年轻的姑娘会站在甲板上,那也算的是金陵一道别与他处的景色。杜大哥若是想要去画舫……”
    “你去过了?”杜少康低头见云涧眉飞色舞的模样,便问道。
    被打断的人,面色微白,咬牙轻颤,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微长的睫毛投出了一道澹澹的阴影:“自然是去过的。”
    杜少康没有听出少年的弦外之音,他在下界待得时间虽长,对除去酒意外的事情却是起不了兴趣。本来想要转换话题,睹见怀里的人闭眼微颤的样子,忽的改了口道:“画舫?是处好地麽,下次吾便去去吧。”
    意外的,云涧却是大睁着眼急道:“杜大哥还是不要去的好,画舫不是个好地方!”
    杜少康似笑非笑的,语气却是严肃了几分:“出尔反尔非君子之为。”
    云涧将脸掩在杜少康的衣襟之下,敛去眼底少许异样的情愫,眸色晦暗不明:“老夫子忘年还论君子,后事不也近乎蹉跎吗。要君子做甚,只要能够活着,还计较什么。”
    少年语气刻意放低,隔着衣襟传来的热度让观测远景的少康无端的生出几许微妙之感,微风徐徐竟是将满口的话都吞噬的干净,只听得清迷迷糊糊的哼哼唧唧。
    抬眼看,山路近了,便道:“到了。”
    落地平稳,云涧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赤裸的足尖稳稳的落在细碎石块的崎岖山路上。
    蜿蜒逶迤山路中间一道潺潺流水的泉流,水色青碧,可印出底下结满苔草的石块。周遭凸出的大小石块上长满了碧色的青草,晨起的露珠细碎的铺满草色,透着阳光更显晶莹剔透。
    再远便是稍稍高起的山树,巴掌的枝叶绿意盎然,肆意栖息其上的鸟雀嘤嘤的叫着,让人好不怜爱。
    云涧陷入美色中久久不能自已,待回神之后才察觉到身边已然没了月白色的身影。
    四处顾望间,便瞧见那人正蹲在远处的泉水尽头。
    神态静默,一个动作持续了好久,才缓缓的伸出宽袖里的手掬水细细的品尝。许是水的滋味不错,少康微微的点了点头,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浅色的水发愣。
    云涧却是盯着那人的手发起了呆。
    距离不远,历历在目,那手……
    云涧觉得头有些晕,几近站立不稳,眼前的情形转换的极快,耳边一阵震耳欲聋的的悲泣,残阳似血,黑毛猛兽龇牙咧嘴,端坐其上的青年一身怪异铠甲,素手执着的苍老头颅真汩汩的冒着殷红的血液……
    他晃了晃头,画面立马支离破碎,但那画面带来的窒息和心疼却久久不散。
    再抬头,站在溪边的那人不知何时正站在身边了。
    脑海一阵翻腾,心悸不已,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云涧盯着那人的手,咬根紧咬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康一愣,长眉拢在一起浅绿色的眼眸一片茫然,嘴角轻启,正准备说些什么。
    云涧轻轻一笑,阻了他的话道:“我大抵是弄错了……分明是初次相见而已……”他艰难的仰着头,盯着杜少康笑,想是遇见了难解的难题,极力的想要找到他人的赞同,只是脸色异常的惨白,反而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我乃是江宁府云苍都尉的儿子,与你……应该是并无半点关系!”
    杜少康皱了皱眉,才道:“确实,你我算是初识……”
    “既如此,就更好了!”云涧这时才展露出喜悦的笑颜。
    第5章 幽冥洞府
    杜少康有些迷糊。
    白日里云涧那句话不得不让杜少康重新审视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人。
    曾经见过?
    不,他可以肯定不曾见过长相这般的小孩子。
    升仙之前的事情虽说记得不大清楚,但是大致还是可以分辨的。
    可是……这孩子为何会说以往见过呢?
    老君的仙丹自然是不会有和差错,哪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杜少康站在床榻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随着深沉的云涧。
    看了几遍看不出什么端倪,随手拈了个诀,一展袖便消失了。
    夜风萧瑟,青鸾殿内青衫漫漫而飞,扬起的纱幔直直的拖向室内的水池处。
    池水氤氲,透着股股暧昧之意,池边的青铜柱上凸起的雕刻铭文泛出阵阵诡异的黑气。
    黑气脱离柱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长长的浓烟,倏地往床榻那个方向而去。
    浓烟散去,显现出的却是个姿色绝秀的美姬。
    眼似微波,腹若凝脂,唇红齿白,顾盼间生辉。只是眉角处的黑纹脉络,在摇曳的光影之下可怖异常。
    那美姬着着一身薄弱蝉翼的怪异黑纱,衬得脸上雪白。她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忽的怪异笑道:“哈哈……本宫等着几千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话音才落,那美姬闭眸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殿内的青铜柱上溢出的青色灵气被她尽数吞进肚里,直到再也吸食不了,她才罢休。
    扭了扭脖子,人影一闪,便闪道了床榻之前。
    那美姬弯着腰,将头凑在云涧的脸上看了半晌,满眼的疑惑终于转化成欣喜,她仰头蹙眉幽幽道:“少君这身皮囊真碍眼,不若本宫毁了更好!”
    说着便举手成爪,五指墨色的指甲又尖又长,直直的朝着云涧的脸上刺去。
    只是意外的是,离云涧三寸的地方时,一阵墨绿色的光膜忽的显现。
    那美姬一愣,指甲便传来一阵疼痛,整个身子随之往后跃出了数十步远。
    她趴在地上难耐的咳着,满口满口黑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浑身弥漫在一阵淡淡的黑雾里头,白玉无瑕的脸上突兀的显现出几道异样的纹路,衬得整个人更加的可怕。
    美姬眉眼露出几丝迷惑,艰难的歪了歪脖子,低低的呻吟声从嘴角吐出,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意外。
    “主君……”艰难的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倒在地上,美姬这时才表现出几分焦急而又复杂的情绪,连着语气都低沉忧戚了数倍,“主君还等着……唔!”
    语音没在最后的音节里,墨烟四起,身形化成了一阵浓雾朝着殿内的青铜柱内没入,没了踪迹。
    殿内复有恢复了宁静,除去榻上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殿外月色清莹,山腰处的桃花花容艳丽,似乎不曾改变什么……
    幽暗的底下,阵阵寒意。
    岸边朵朵色泽艳丽的彼岸花,妖艳的花枝以极其宽容的姿态盛开着,地府唯一不是阴暗的色彩却是以另外一种极其难堪而又艳丽复杂的颜色在行者眼前绽放,带着一股窒息冰凉的残忍。
    阵阵冷香将幽冥深处的血腥味熏染的十足恐怖。
    奈何桥悠长,走在上面的人个个衣着单薄,面色青白,目光呆滞,却机械的维系着亡后头一次的秩序,不争不抢,不挤不涌……端得是一片透着死气的祥和……
    杜少康稳稳的落在桥头的那段,直直的盯着过往魂魄呆滞而又颤抖的情态。
    麻衣苍老的孟婆笑意阑珊的端着一碗碗浑浊不堪的孟婆汤动作粗俗的往那如若鱼肉的阴魂灰败的嘴里灌,灌完后还似打量货品啧啧称好。
    与其说少康讨厌这些,不若说是可惜的保持距离,因为他总觉得,死了之后就应该归到这里,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还是立在地上的凡人。这是众人所必须历经的终点。
    酒气和着花气,闻起来的滋味像是置身寒冰地狱的囚室里的囚犯身上散发出的破败而又瑰丽的错觉感。
    少康启开酒盖,选了个离那杂处较远的地处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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