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笑嫣然与慕容水随意唠着家常。
    “慕容姑娘?既然你与南哥一起破获了那么多起案件,想必你当年也是刑侦专业出生的吧?”
    慕容水一直都不爱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个问题,此时面对笑嫣然,她也是咕嘟一口汤喝进肚子里,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我啊……小龙虾养殖专业的……”
    对方几人还在聊天,徐天南却在悄悄观察每个人的位置。
    这是一张很小的圆桌,陈良善夫妻俩带着孩子围坐在桌子上,而慕容水和自己则坐在孩子们的旁边。
    因为现在大家在吃宵夜,所以桌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只有一个盛饭的大汤盆与一盘洗好的水果。
    很快,徐天南发现,自己可以利用囡囡面前的那杯可乐做文章,这杯可乐距离陈良善很近,只要自己想办法把纸杯子碰翻,洒出来的水便会泼到陈良善的身上,到时自己只要趁着对方去换衣服的时间闯进去,就可以看见对方身上是否留下伤痕。
    虽然这个办法有点低劣,但总归能行得通。
    于是,趁着对方几人还在聊天时,徐天南故意伸出手,假装去打汤的模样,悄悄地用几根指头拨动了那个堆放在盘子顶端最大的苹果。
    只见那个苹果顿时滚动了起来,咕噜噜地滚向了囡囡面前的那杯可乐。
    角度不偏不倚、速度不快不慢,只要不到1秒的时间,这个苹果就会碰翻囡囡面前的纸杯子,而里面的可乐也会尽数洒在陈良善的身上。
    “哎哎哎!囡囡小心!”
    慕容水刚才被问及了专业,所以此时难过的汤都喝不下,然而就在她手足无措间,眼睛却比谁都快地瞄见了桌子上滚来的那颗苹果。
    于是,她的动作迅捷如闪电般站起身,抓住了那颗滚动中的苹果,继而笑着对囡囡道:“好险啊小丫头!差点就把你杯子碰倒了!”
    此时,徐天南内心恨不得把慕容水狠狠按在地上揍一顿,但他却在突然间灵感乍现,趁着对方站起身来时,悄悄伸出腿将慕容水的凳子朝后移了一点。
    下一刻,当慕容水坐下时,果然毫不意外地坐了个空。
    “啊呀!”
    慕容水摔倒时,扑腾的双臂也是挂在了桌子边缘,差点把这张不大的小圆桌掀翻,但如此大的动静效果却很好。
    不仅那俩孩子的可乐杯,甚至就连几人面前的小碗也顿时洒了出来,里面的鸡汤洒了一桌子都是,沿着桌面尽数洒了下来,不仅泼洒了陈良善一身,就连旁边的笑嫣然也没有幸免。
    “老大,你……”
    慕容水诧异地看着徐天南,刚要开口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直视着陈良善的方向,因此她也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于是站起身,对着陈良善夫妻俩不停道着歉。
    “没事没事!”
    笑嫣然不想客人尴尬,她一边擦桌子一边安慰慕容水道:“汤洒了没事,我锅里还煲着玉米粥呢,正准备给孩子们当主食了,慕容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桌面很快被擦了干净,但陈良善一家人的衣服都被可乐和鸡汤泼洒了一身,于是笑嫣然领着两个孩子就朝大卧室走去,随后又对陈良善道:“老公,等我带孩子们换完衣服,你再进来换啊!”
    陈良善笑着与老婆应了一声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拾起了桌子,但此时他的内心却真正感觉到了慌乱。
    因为就在刚才大家吃饭时,他与徐天南一样,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饭菜上,他看似在不经意地与慕容水聊着天,但注意力却始终在观察着徐天南细小的动作。
    徐天南悄悄推动那个苹果、移动慕容水的凳子,这一切的动作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然而当对方做完这一切,饭桌上的可乐与鸡汤都被泼洒到了自己身上时,陈良善才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用途。
    而他,也终于察觉到了自己今晚最大的一个失误。
    陈良善大概明白警方的办案流程,那就是需要尽可能地将作案凶器与证据搜集齐全,这样才能最快地结案,否则警方通常会因某个环节证物的缺失,而再次动用大量警力进行调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为让破烂王顺利背锅,陈良善只得将当初从对方家里带走的所有物品都再次带回到了案发现场,除了那双断手。
    自己当初砍下的那双手的指甲缝隙中,还留有着自己的皮屑。
    陈良善不清楚过了这么久,警方是否还会根据那双腐烂的手检测出自己的dna,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将那双断手在野外烧掉。
    在烧掉了断手后,陈良善把其余高尔夫球杆与剁骨刀的指纹都擦了干净以后,又带回到了案发现场。
    今晚行凶时,显然那么多的高尔夫球杆是用不到了,因此他把多余出来的球杆丢到了小区的垃圾桶内,其目的就是为了被警方更快找到。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陈良善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今晚虽然他全程戴着手套,也换掉了自己的鞋子,但是在行凶过程中,自己曾被刘建仁用那根高尔夫球杆打中了手臂。
    被打中的手臂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而手臂上还留有着一道红肿的淤青,陈良善本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毕竟自己在今晚的行凶中没有流下一滴血液与指纹。
    但徐天南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却是那么的反常,就好像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泼湿自己的衣服。
    至此,陈良善终于明白了,刚才这一系列的状况看似是一连串的意外,但实际上却是徐天南的故意为之。
    那根自己带到现场的高尔夫球杆,当时击中了自己的手臂,徐天南肯定是通过那根球杆上弯曲的痕迹发现了端倪。
    破烂王与刘建仁的身上都不会有被球杆打出的痕迹,那么自然,对方就会把怀疑对方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而徐天南做出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趁自己一会换衣服时,找借口查看自己身上是否留有被那个球杆打出来的伤痕。
    虽然自己换衣服时可以锁上门,或者干脆就穿这么湿漉漉的一身衣服不管了,但现在自己要的是消除徐天南的怀疑,若自己做出反常举动的话,必然会再次引起对方的怀疑。
    而对方一旦真的怀疑了自己,不论是借助警力、亦或是随便搞点钓鱼执法的手段,都可以很轻易地让警察把自己带进公安局里协助调查,到时自己则很难再伪装下去。
    胳膊上的伤痕没有一周的时间,是不可能消下去的,然而这中间充满了太多的变数。
    “这件,把这件换上,换上就出去哈!”
    大卧室内,传来了笑嫣然带孩子们换衣服的声音,相信她们很快就会从里面出来,而陈良善此时还在装作不经意地清扫着地面上的水渍。
    怎么办?
    陈良善现在心中一团乱麻,他今晚已尽可能将谎言编造得天衣无缝,甚至还再次委托了林阿吉替自己瞒过徐天南,但不论如何精心编织谎言,现在自己手臂中的伤痕也绝无法掩盖。
    那种绝望的慌乱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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