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女这件事最终在后宫之中,以多数人同意、另一部分不反对、仅有一人无所谓的意见,摆上议程。
    朝里大臣听闻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自然是有很多反对意见的,但这些意见在皇帝已经经历过的后宫(特指翊坤宫)阻力面前,不值一提。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或许是因为这个道理,金靓姗总能在精神百倍的时候突然犯困,又凝神一想,也可能是春困。
    之前,皇帝朝银库和光禄寺要的、单独拿出来给七公主庆祝满月的三万四千两银子,被光禄寺卿何宁质疑用途,毕竟七公主满一月又七八天的宴席承办方,正是光禄寺。
    于情于理,光禄寺卿都有资格询问花费的去向,皇帝自然说全权交由司礼监和郑皇贵妃打点,自己并不知详情;金靓姗就机灵很多,找出往日求她办事那些人送来的金银器皿、玉石宝物之类的东西,装好盒,对外都说是为七公主庆祝满月添置的东西,让人送去光禄寺清点、计算市面价格。
    壮年的何宁对钱财之事也毫不含糊,一件件都托御用监去市面上询价,还都统一都按更高的报价核算。
    但最后算下来的价格加上早先举办宴席的钱,距离三万四千两的总和还差一千几百两,何宁整理好证据,找来一位相熟的言官,一起遣词造句,写好几个奏本,又给皇帝呈上去了。
    本来皇帝真的不想管这件事,因为自己有错在先,所以给挨打的郑皇贵妃赔点银子没什么,但这钱的用途又不能真的当着大臣的面说,更何况皇帝这一阵悠闲惯了,经不住一个光禄寺卿和一个言官没完没了地唠叨钱去哪儿的事。
    最后一看总数,差的也不多,就一千几百两,心想要不劝劝郑皇贵妃照数拿出来退给光禄寺得了,又想着最近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是算了。
    就这么琢磨来琢磨去,恰巧瞥见桌上还有一叠质疑选秀女决定的奏本,这边是一千几百两银子,这边是几十本奏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互换交易。
    所谓互换交易就是,朝堂里动不动上疏、提反对意见的大臣拢共就那么十几个,本应返给光禄寺但实在没法儿返的一千几百两,何不用这一千几百两的由头请这十几个人吃顿饭,用吃的先堵堵他们的嘴。
    为什么请吃饭不直接给钱?都是二、三品的大员,给他们一百来两银子都看不上,但若是把一百来两作为餐标,自己一顿饭,餐标才十几两,给这帮老芋头吃饭一人一百两,这不给他们吃上天了?
    但是这样一来,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出现了,银子从哪儿来,这银子本就是无本之木,是光禄寺核算下富余出来的,但实际上这钱都在翊坤宫小金库里躺着呢,自己得从哪才能弄个一千几百两来请客吃饭呢?
    财迷皇帝正苦思冥想钱的来源,突然灵光一闪,怎么会需要一人一百两的餐标呢?宫里不还有个厨子靠谱,做饭好吃的尚膳监吗?
    皇帝一面陶醉于自己的机智,一面叫来田公公,与他说了这件事,田公公又找来尚膳监掌印,此时的尚膳监掌印就是几年后的内官监掌印方备严方公公——从一个肥差跳去另一个肥差的他自然明白办妥皇帝交待的事情的意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还主动表示,这钱从尚膳监年节的积余里头拿,不会动到万岁一个铜板。
    方公公不如田公公的地方在于,他会很完美地解决问题,不会提出建设性的问题,田公公见皇帝此时心神荡漾,十分愉悦,就问到,“万岁,此次宴请众臣,缘由为何啊?”
    这一问把皇帝问住了,只想着用吃食堵谏臣的嘴,却忘了请他们吃饭的由头,再一次陷入沉思,田公公还是老道,幽幽地对方公公说,“方公公,田某记起无误的话,七公主的生日好似是十日啊,过两日,岂不是七公主就快满两月了?”
    方公公一愣,完全不知道田公公此时这话的意思。
    田公公站在皇帝身后,给他向皇帝使眼色,方公公顿悟,忙点头称是,对皇帝说,“万岁,恕臣无礼,既七公主将满两月,何不以此为缘由召集群臣共享佳肴?”
    皇帝听到田公公说的话时,已经知道他要表达什么,耐心听完方公公的话只是顺水推舟,赏田公公一个面子。
    “如此,甚好,由你看着预备吧,不过记住,这可是宴请二、三品的大员,切勿因为菜品,失了朕的体面。”皇帝想横竖有人掏钱了,自己能吃好点也不赖。
    方公公点头称是,感恩戴德地磕头谢恩,离开了。
    皇帝了却一桩糟心的事,和田公公走出翊坤宫,正碰见郑皇贵妃带着皇三子和七公主。
    七公主日夜啼哭的毛病又严重了起来,皇帝最近都睡在偏殿,这才偶然得见,问候了两句。
    金靓姗在女儿的问题上丝毫不含糊,和皇帝直言不信任太医院御医的医术,却又找不到能医治小鱼尾的办法,这个问题作何解。
    皇帝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单方面强调太医院已经是汇集顶尖郎中的最佳场所,“若御医的方子无用,则他人更束手无策。”
    金靓姗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有把话说到要争吵的地步,也换了个角度想问题,自己宫中有的是银子,放到民间何愁找不到好郎中。
    更何况见到皇帝轻飘飘的样子,想必又是做成了什么诸如选秀女之类的“大事”,也不想对他再说什么,拉上皇三子和小鱼尾拜过,扭头就走了。
    皇帝看到郑皇贵妃不开心的样子,反而很开心,现在的他认为,能给郑皇贵妃添堵,也是一种极佳的交流方式。
    “走,有阵子没去御花园,芍药和绣球是不是这会儿快开了?随朕看看去。”皇帝一脸轻松,反倒是田公公刚才看到七公主的气色觉得有些担心,假装说花,其实是问人。
    “万岁可知春日花粉可使人泪眼且嗽不止啊?”
    “呵!还有此事,朕年年观花,从未遇到如此状况。”
    “是有的,说是幼婴、孩童极易受其害,不知这七公主……”田公公怕言多必失,话至一半,停了下来。
    “你是想与朕说要多关心七公主吧?”皇帝没有面露不快,说明这事还能往下说。
    “老奴只是自行留意万岁血脉,并无他意。”田公公点到为止。
    “七公主……倒也是件要紧事。”皇帝看向远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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