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宁听完苏元所说,掌心已开始冒汗。
    王爷这真是准备了条“毒计”啊……
    他不得不对苏元刮目相看。
    一开始,对于苏元要派大军围剿云山派的决定,他心中也抱有疑问,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大动干戈。
    可现在,在苏元解释后,他完全想明白了。
    从一开始,苏元所谋划的,就是如何处理掉北疆大营的问题。
    五大家族只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不足为虑,只有北疆大营实实在在的几万兵马有些麻烦。
    云山派的刺杀,则为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布置一个可怕的圈套。
    楚长宁心想,从苏元让他在江湖中散布消息,恐怕也是为了让这个圈套更加逼真。
    那张远东能搞到“气海凝云丹”,说明和江湖也有些联系,那么他当然也能知道江湖上的事。
    再加上先前苏元假装大发火光,派大量士兵全城搜捕刺客。
    两件事混合起来,足以制造一个十分逼真的假像:
    苏元暴怒。
    如此一来,现在苏元宣布要率大军讨伐云山派,五大家族就完全不会怀疑此事真假。
    这样就上钩了。
    五大家族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把所有力量都拿出来,里应外合,想配合公孙阔一起趁苏元大军离城,把北风城攻下,据为己有。
    到时苏元孤军在外,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
    实际上这却是一个致命的圈套、陷阱。
    五大家族和公孙阔一旦踩进来,就绝对是十死无生。
    “王爷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属下万分佩服。”楚长宁神情严肃,由衷地尊敬说道。
    如果说从前他还担心苏元年纪尚小,谋反大业恐怕难以事成……但现在,起码从这一刻开始,他对这件大业真的有了信心。
    苏元微笑道:“事在人为,我这也是顺水推舟,利用敌人的急切心理。”
    “王爷,此计若成,北疆将彻底掌握在王爷手中,再也不用担心受两面夹击之危。”
    “嗯。”
    苏元点点头,见楚长宁嘴唇蠕动,似乎欲言又止。
    “长宁,你有话想说?”
    “……王爷,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你我关系,何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楚长宁闻言,忽然单膝下跪。
    “王爷,那北疆大军中,有不少属下昔日的袍泽兄弟。还有许多将士曾随老王爷征战疆场,是真正的好汉。若是这一战尽墨……”
    楚长宁声音低了下去。
    苏元明白了。
    “长宁,起来吧。”
    楚长宁站起身,看向苏元。
    苏元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计划机密为先,哪怕你心怀那些袍泽弟兄,也不可向他们透露。”
    “此事何须王爷嘱咐,属下从未有泄露之心!”
    “嗯。至于你所说的……到时我会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苏元叹息一声,“都是同袍,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也不想多造杀戮。”
    楚长宁闻言面露喜色:“多谢王爷!到时属下一定尽量劝降那些跟随过老王爷的将士!”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王爷,这么说,您要派大军围剿云山派的事,只是一个幌子?”
    “不。”苏元冷笑一声,“若是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以后江湖上谁会还把我放在眼里?”
    那宣竹居士堂而皇之地来上门要人,已经让苏元心中很不爽。
    真以为刺杀不算什么事了?
    他苏元现在是活着没错。可要是刺杀成功,他死了,谁又会在乎半分?
    拿几瓶破丹药,就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命这么贱。
    他先前让楚长宁在江湖中放话,要云山派付出血的代价,并不是开玩笑。
    “一石三鸟。”苏元对楚长宁伸出三根手指,声音冰冷。
    “云山派、五大家族、公孙阔。我要一次把这三只‘鸟’全部拔毛烹肉,让江湖和庙堂都知道,我苏元可不是好惹的。”
    ……
    北疆大营。
    作为对抗北戎人的第一线,北疆大营自从建立起,就常年处于战时状态。
    像一些没有战事的州,士卒大多都放还乡里,耕田种地,待有战事时再重新召集。
    而北疆大营里的兵卒,则更像是“职业士兵”,他们不需要闲着没事去务农,每天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战训。
    有跑步、蹲跳等体能训练,也有搏击、兵刃等战斗训练,每月还会进行“演习”,演练军阵。
    然而,这些都是苏屠峰活着时候的事了。
    正因为苏屠峰要求如此严苛,北疆大营才死死钉住北戎人十年,让他们无法越过大营,深入大周王朝半步。
    可现在苏屠峰一死,很多事便起了变化……
    大营之中,一间大帐外,两名值守士兵听着账内传出的笑声,都是面带不悦。
    一名士兵忍不住道:“哼,若是王爷还在,岂会容许这等事发生……”
    “嘘!不要命了!”另一名士兵赶忙低声呵斥,“让公孙将军听见,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公孙将军可忙不上听咱们说话。你没听见?他正和北戎来的使者有说有笑呢!”
    帐内,长桌设立,美酒佳肴摆得满满当当。
    坐在上首,四十出头留有长须的男人,便是眼下暂代北疆大营主帅之位的公孙阔。
    他长相儒雅,身穿长袍,比起将军更像是一名幕僚。
    而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则是他信赖提拔的将领。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名头缠青布,面貌颇为英俊的北戎人。
    北戎人来自大漠,皮肤棕色,眼睛多为绿色,喜包头巾、穿直筒袍子。
    此刻这名北戎人正举起酒杯,露出一口雪白牙齿,一口大周话十分流利:“公孙将军成为主帅,真是实至名归。”
    “使者说笑了,我只是暂代大帅之位罢了。”
    公孙阔笑着举杯同北戎使者共饮。
    饮罢,北戎使者从长袖里取出一个宝盒,献到公孙阔面前。
    “这……”
    “这是我们大王让我送给公孙将军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贵大王何必客气!我看还是收回去吧。”
    北戎使者微微一笑,打开盒子。
    只见其中静躺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绿宝石。
    宝石晶莹剔透,光泽招人,简直不似凡间之物。
    “啊……”
    公孙阔一看到这绿宝石,眼睛顿时瞪得浑圆,移不开视线。
    他从小喜爱玉石,自然知道绿宝石极为名贵,指节大小便价值不菲,还有价无市。
    而像眼前这般个头的绿宝石他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旁边几名将领见公孙阔盯着宝石出神,一时都有些尴尬,其中一人轻轻发出一道咳嗽声,才让公孙阔回神。
    “真……这玉石当真不错。”公孙阔下意识道。
    北戎使者笑道:“在我们北戎有句话,叫‘宝石配英雄’。我们大王有言,这样名贵的宝石,只有公孙将军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还请公孙将军千万不要推辞。”
    “这……岂非……唉,好吧。”公孙阔几番犹豫,最后视线还是落在宝石之上,无奈苦笑两声,“既然贵大王有如此美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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