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非和星星走在乡间小路上。
    路边的紫云英花丛里,有一只黑色的猫咪在打盹。
    它以农民揣的姿势坐在草叶的阴影下,眼睛闭着,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爸爸,有一只咪咪。”星星指着黑猫说道。
    “嗯。”蒋非跟着停下了脚步。
    黑猫睁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又重新闭了起来。
    “它没有睡着,咪咪~咪咪~”星星朝它喊道。
    猫咪的耳朵动了动,但并没有搭理她,老神在在地坐着。
    “咪咪~”
    星星又喊了一声,猫咪依旧除了耳朵哪都没动。
    “好吧,它不理我。”星星嘟着嘴说道,“爸爸,我们走吧。”
    猫咪不过来,她倒是不敢随便过去摸它。
    农村里的猫咪和狗子,不像城市里的宠物猫和宠物狗,村里极少有人家会动不动就去摸它们、抱它们。
    它们大多不习惯被人摸和抱,遇到凶一点的猫,你敢伸手摸过去,它就敢抬爪子抓过去。
    陈小梅和蒋非对星星千叮咛万嘱咐,遇到不熟悉的猫咪和狗,绝对不能上手。
    “咪咪,拜拜。”
    虽然猫咪不理星星,星星还是朝它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遇到一只猫咪还是开心的。
    蒋非和星星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听到后面忽然传来“喵喵喵”的叫声。
    两人回头一看,黑猫已经从花丛里出来了,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在它的身旁,有几只猫咪在打闹,应该是它的小伙伴。
    “哇,有四只咪咪,咪咪~”星星朝着它们喊道,喊到一只就算她赚到了。
    可是四只猫只顾着玩耍,很快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爸爸,我们养了小狗狗,也养一只小猫咪好不好?”星星仰头问道。
    “养猫啊?”
    蒋非对猫猫狗狗还算喜欢,但回家以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养猫。
    一来是猫和鸟不对付,他在山上养着这么多鹌鹑,要是养了猫,跟着他上了山,担心猫会扑它们。
    二来家里以前养过猫,村里养猫都不会把猫关在家里,随它出去野,有时候三两天回来一次,有时候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
    有些猫咪会在村里吃百家饭,有时养着养着它们就出去流浪了。
    别家的猫来了家里,喂得多了,它会经常过来串门,跟自家养的好像也没啥区别。
    而自家的猫总跑出去,每天不着家,养了跟没养好像也没啥区别。
    蒋非还在想着要怎么拒绝女儿养猫的请求,没想到她已经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被别的吸引住了目光。
    “爸爸,这里有一只好小好小的瓢虫。”
    星星蹲在路边,看着一根比别的小草都高出一截的草叶,上面趴着一只金黄色带着黑点的瓢虫。
    “数一下瓢虫身上有几个黑点?”蒋非站在一旁说道。
    “有六个点点。”
    “那就是六星瓢虫。”
    “我还见过七个点点的。”
    “嗯,那是七星瓢虫。”
    “爸爸,瓢虫最多有几个点点?”星星好奇地问道。
    “有二十八个。”
    “哇,好多啊,全身都是点点。”
    “爸爸,最少的呢?有几个?”
    “两个。”
    “爸爸,你都见过吗?”
    “有些没有见过。”
    “爸爸,……”
    星星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好奇。
    两人说着话来到一座老宅,是郑丹乐家的。
    她今天煨娘酒,蒋非自己想重温一下酿娘酒的整个过程,便带着同样说有兴趣的女儿过来了。
    “郑奶奶。”星星喊着飞奔了过去。
    “郑婶,已经开始了。”
    蒋非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他和星星走到时,一瓮瓮酒已经在禾坪前面的空地上摆着了。
    酒瓮的下面垫着泥土砖,没有盖盖子,而是在瓮口放了一片荷叶遮挡,再在荷叶上放一个碗压着。
    没有荷叶时,也可以用芋叶或者芭蕉叶代替,能防止灰尘落入坛中,也方便随时观察瓮内的温度。
    酒瓮的瓮身上抹了一层湿润的黄泥,然后围了一圈一小扎一小扎捆绑起来的干稻秆。
    稻秆的上面和酒瓮的周围还覆盖了一层谷糠、瘪谷等耐火的燃料。
    “是啊,早点开始,希望午饭前可以把酒煮沸。”
    “有一年可能是谷糠放多了,从早上煨到晚上,足足煮了一天,到了天都要暗了,娘酒才煮沸。”
    “那次真是煨怕了。”
    郑丹乐一边说,一边拿了打火机,点燃一小把稻秆,等火苗窜起来后,塞进围在酒瓮周围的稻秆堆里。
    稻秆一下子燃了起来,火苗窜得老高。
    稻秆烧了半圈,上面的谷糠哗啦啦地压了下来,把大火熄灭。
    火苗很快就看不见了,但并没有完全灭,而是在里面一点一点燃着谷糠。
    接下来便是慢慢地炙烧、煨酒,直到瓮热酒滚。
    这时,酒瓮的周围的稻秆并没有全部燃烧完,靠着酒瓮的地方还有一层不厚的稻秆,被谷糠压着慢慢燃烧。
    郑丹乐要做的是,拿着火钳守着酒瓮,看到哪里有火苗冒了起来,就从旁边的袋子里夹一夹子谷糠堆上去,把火苗灭掉。
    煨酒的火候特别有讲究,忌用大火,大火会使瓮中酒溢出,而且会燃烧。
    “隔坛暗火”把娘酒煮沸,酒水和暗火隔坛相容,酒借火力,可以达到灭菌的目的。
    而且火炙过的娘酒既能长时间存放,又有祛寒的功效,还能活血补虚。
    除此之外,火炙过的娘酒,喝起来的口感更醇厚,色泽更纯正。
    有些人还会在娘酒煮开后放些药材进去煮,或者加一些羊肉进去,这样的娘酒喝起来更补身子。
    娘酒煨好后,要等酒瓮冷却,然后在瓮口盖上一层报纸,用绳子绑紧,再盖上盖子。
    酒瓮要放在铺好的红砖上面,弄些稻草灰在瓮脚处。
    这样娘酒就算制作好了,以后可以直接倒出来喝,也可以煮沸再喝,还可以和鸡、鸡蛋等一起煮了再喝。
    娘酒在煨的过程中,一直散发着香味,越到快煮开的时候,香味越浓。
    当娘酒滚开时,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的香味,香飘十里啊!
    左邻右舍们闻着香味赶来,坐在禾坪里唠嗑,等着喝上半碗刚煨开的娘酒。
    刚做好的酒是要端给亲戚、邻居尝新的,要是恰巧碰到路人,也是要请他喝的。
    蒋非带着星星凑了一上午的热闹,等到酒开,喝了小半碗,味道醇厚香甜,喝得满足极了。
    大家都在品尝刚滚开的娘酒,一时间,空气里到处都是酒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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