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禇钦江依然无动于衷。
    不过好在并未阻止她,把银行卡收进他钱包的行为。
    别臭脸了宝贝,沈含捏他鼻子,姨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禇钦江无声几秒,终究没能抵过甜品的诱惑,报了个云朵蛋挞。
    走,去客厅,沈含一笑,拉起他,给你做蛋挞吃。
    路倏摸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终于能睁开眼时,外面天居然还是亮的。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6月10号,高考过去了两天。
    震惊自己如此能睡之余,他隐约想起,昨天似乎是被沈含和禇钦江从床上挖起来过。
    只不过去客厅吃了个饭后,又继续不省人事了。
    脑子浑乱片刻,路倏撑起泛酸痛的四肢,翻出被窝,晕晕乎乎下了床。
    客厅只有禇钦江一个人,百无聊赖玩着游戏机,腿边竖了两只行李箱。
    一见到路倏,他立马抬头:醒了?
    路倏指那俩行李箱:这什么?
    姨姨说,让我们去爷爷奶奶那玩几天,禇钦江扔开游戏机,把他往洗手间拉,老人家想咱们了。
    洗漱吧,禇钦江说,等会儿车就来了。
    路倏思维处于迟钝状态,尚未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内容是什么,人就已经坐在了车里。
    等到他懵懵懂懂下车,炎热的风吹过头顶,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与乡间小路,以及和路边那条大黄狗对上眼神时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禇钦江一块儿,被亲爹亲妈赶出了家门。
    还是自愿被赶的,某个人动作特别利索。
    ......
    ......
    路倏:我是不是没醒?
    禇钦江: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那条狗,路倏退了两步,它为什么一直盯着这边?
    禇钦江后知后觉的说:它刚才不是趴着吗?它怎么站
    汪!
    ?
    ......卧槽!
    快跑!
    大黄狗张开犬齿,骤不及防冲过来。
    路倏一手拎行李,一手拽禇钦江,不要命的往前跑。
    两人撒腿狂奔,大黄狗撒腿狂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硬生生把人撵了三条路。
    绕着山跑了大半圈才把狗甩掉,路倏气喘吁吁说:操......这狗他妈疯了。
    禇钦江倚在树上,头晕眼花:我肺是不是出来了。
    路倏想坐行李箱上歇会儿,谁知箱子蓦地一矮,他连忙站起低头去看。
    一颗轱辘,从行李箱下悠悠滚了出来,再顺着土坡滚进了山脚旮旯里。
    ......
    路倏面无表情:能把司机喊回来吗?
    禇钦江险些笑喷,但怕突然被恢复单身,只得强忍笑意,蹲着给他察看剩下的三颗轮子。
    其他的没坏,他说,要不斜着拉?
    路倏闭眼深呼吸,斜拉箱杆,重新走回小路。
    禇钦江憋笑憋得辛苦,匆忙跟上。
    奶奶家在哪?路倏问。
    他以前倒是来过,但后来慢慢长大,差不多都忘了。
    禇钦江对照沈含给的地址,搭配手机上的地图,一家一家看:应该是前面那条路,然后左拐。
    如今的乡下和曾经有了很大区别,小路不再坑坑洼洼,而是铺上了水泥,宽敞平坦,否则方才他们也不能跑那么快。
    居民房大多经过修缮重建,变成了独栋的复式小楼,砖瓦房几乎没有了。
    条件比以往好了不止一点。
    两人跟随地图走入了一条长巷,旁边就是住户,中间横牵了根粗麻绳,上边晾晒着许多正在滴水的衣裤。
    避开湿衣服,拐出巷子口,禇钦江看向左前方的旧式独栋小楼,问:是那个吗?
    路倏也看见了,记忆里的小楼出现在眼前,他说:对,过去吧。
    小楼外有一片油绿的菜地,种了两三类蔬菜,右手边是一座藤架,架上爬满丝瓜藤,繁茂的绿叶丛里,坠着一颗颗即将成熟的瓜果。
    屋内传来电视的戏曲声,两人进去,一人喊了句爷爷。
    爷爷听到动静,转过头,立马笑起来:来了啊,坐坐坐,路上很热吧?
    路倏扔下箱子,蹲在转动的电风扇跟前,定住方向后,冲脑门一顿吹。
    禇钦江瘫在铺了软垫的红木沙发上,筋疲力竭说:爷爷,好累。
    爷爷哪里累,爷爷不累,老人乐呵呵拍他脑袋,对厨房里喊,老婆子!孩子来了!
    奶奶自厨房出来,手里端了切成两半的大西瓜,分别插着两个勺子。
    她来到路倏身后,踢了脚屁股:皮猴子,等下吹成面瘫了,快来吃西瓜。
    路倏捧住其中一个,走向沙发。
    奶奶把另一个放茶几上,捏禇钦江耳朵,笑道:累死啦?
    禇钦江慢吞吞坐起来,抱住西瓜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路边有条狗,它追着我们不放。
    入口的西瓜沙甜,带有奶奶牌特有的蒜味,几口下去格外解暑。
    一听这话,奶奶乐出声,指着路倏膝盖:你这裤子是狗追破的?
    破洞裤,上次还说懂潮流。路倏吃西瓜肉只挖中间的,没多久就见了底,那狗也追不上我。
    轮子怎么坏了一个?爷爷看着行李箱奇怪问。
    不知道,路倏面不改色,可能质量不行。
    禇钦江口里有西瓜,呛了两声,笑道:三个轮子嘛,时尚。
    路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觉得想笑。
    待会儿找村里师傅补补,爷爷说,仨轮的哪拖得动。
    中午想吃什么?奶奶说,快提要求啊,过这个村没这家店了。
    干锅鸡。禇钦江第一个说。
    红烧鱼,蒜香排骨,粉蒸肉,路倏一遛儿报下去,又问,能吃小龙虾吗?
    自己上田里掏去,奶奶打他,鱼和排骨都有,鸡还没杀,老头子,去后山抓只鸡来,要母鸡啊。
    没人应。
    她转过去喊:老头子?聋啦!
    看戏曲看得入迷的爷爷,终于回过神,应一声就要起身。
    鸡还在后山?禇钦江改口说,那不吃了,要杀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爷爷说,很快的。
    两位老人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了,万一急急忙忙抓鸡有个什么闪失,路倏说:我去吧,您别动了。
    你会啊?奶奶怀疑说。
    抓鸡有什么不会。路倏信誓旦旦。
    禇钦江跟着道:我和他一起,两个人抓更容易。
    那行,去吧。奶奶也不多劝,只笑吟吟说,抓不到就没有干锅鸡了。
    西瓜搁在桌上,两人信心十足的走向后山。
    后山不止有鸡,还养了鸭,装了个大围栏,分成两边。
    路倏打开围栏那一刻,站在原地,不动了。
    肉眼可见的地方除了充满各种形状的排泄物、乱七八糟脏泥,以及掉了一地的鸡毛鸭毛,周围还若有若无飘荡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气味。
    路倏沉默。
    禇钦江更沉默。
    看了几秒脚上的阿迪达斯,路倏冷静说:你比我会抓。
    对方手搭在围栏的门上,迟迟不肯放开:我觉得我不会。
    那就一起进去。
    路倏不由分说扯住他,硬着头皮冲进鸡窝。
    一群鸡顿时受到巨大惊吓,惊恐的张开翅膀乱飞乱跑,嘴里咯咯咯的尖叫。
    堵那边堵那边,路倏喊,别让它跑出去!
    禇钦江一脚把门给踢上,和路倏同时扑向跑得最慢的那只鸡。
    然而母鸡过于灵活,嗖得从两人裤裆下钻出去,死里逃生。
    鸡群的躁动引起了旁边鸭子的共鸣,片刻间,后山充满了咯咯咯与嘎嘎嘎的交响曲。
    路倏盯着那堆疯狂乱蹿的尖叫鸡,分析道:不行,这样抓不到,拿棍子打晕了再说。
    禇钦江从外边捡了根长木棍,拎在手里,堵住出口:你把它们往这边赶,打到哪只算哪只。
    一个敢教,一个也敢听。
    路倏又一次猛地冲上去,鸡群再度尖叫逃窜,躲到哪路倏追到哪,鸡群无处可去,被逼得即将逃往禇钦江跟前时,他一棍子下去。
    没砸到鸡身,砸到了一只鸡脚,那鸡高声惨叫,爆发出让人惊叹的潜力,死命煽动翅膀,竟直接飞出了围栏。
    靠!禇钦江没忍住脏话,推开门追了出去。
    路倏紧随其后。
    两人从被狗追,变成了追鸡。
    母鸡慌不择路,跑到了山包边边,它脑子不聪明,还想依靠翅膀救命,奋力纵身一跃。
    鸡呈抛物线式摔下去,掉在地上半死不活。
    奶奶从屋里漫步出来,手背在身后,仰头对目瞪口呆看着母鸡英勇自杀的二位凶残人士说:让你们抓鸡,后山都快给我掀了,俩兔崽子跟这打土匪呢?
    路倏:......
    禇钦江:......
    第49章 你腿很软
    半残还剩一口气的母鸡,被爷爷捡到后院去杀,奶奶做饭前,先给他俩炸了满满一盆水泥花饼解馋。
    深绿色的花饼软糯香甜,外面一层炸出来的酥皮,里头是流心白糖。
    路倏没多想的咬下去,险些被烫破了嘴。
    傻了吧?奶奶赶忙让他灌了几口水,连饼都不会吃了。
    禇钦江好笑的看他狼狈的模样,重新挑了个,撕开吹凉一些再给他。
    有了前车之鉴,禇钦江用纸包住捏在手里,小口小口吃。
    别吃多了啊,留着点肚子,奶奶嘱咐说,吃不下饭你俩就给我上外头把土翻了。
    说完便去厨房忙活了。
    乡下装了网络信号也不怎么好,路倏玩不了手机,只能和禇钦江一起看电视每年暑假必有的还珠格格。
    里面小燕子在皇阿玛皇阿玛的喊,咋咋呼呼的一会儿爬屋顶一会儿使轻功。
    路倏觉得无聊,索性把屁股底下软垫抽出来,扔沙发手扶边,脱了鞋,腿搭在禇钦江身上,躺得十分悠闲。
    禇钦江倒是看得挺认真,还会被剧情逗笑,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按摩小腿。
    爷爷奶奶房子朝向好,四周有树,大太阳晒不到,还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冬暖夏凉的。
    近年来两个儿子多次提出,要把爹妈接去城市里住,二老如何也不答应。
    他们在乡下待得舒服自在,种种小菜养养鸡鸭,去了还怕不习惯。
    电扇吹出来的风铺洒在脸上,大门是敞开的,偶尔有两声狗叫,外面别人家的饭菜香飘进来,和厨房里奶奶做的熟悉饭香味混在一块儿,路倏惬意得快睡着了。
    他腿动了动,闭着眼睛说:群消息你看了吗?
    没有。禇钦江双眼从屏幕上移开,怎么了?
    唐星辰说等我们回去,问要不要一起去旅游。
    哪些人?禇钦江问。
    就群里那几个。路倏说,毕业旅游,去吗?
    去,禇钦江视线放回还珠格格,等回家后,还要去喝擂茶。
    路倏立马笑了:上次没喝到,是不是都快成你执念了啊?念叨多少遍了。
    已经好久没喝了。
    好,路倏懒洋洋说,回去肯定让你喝到。
    .........
    奶奶做的菜量足亦美味,俩人大饱了一顿口福,可惜还是没吃完,太多了。
    不过奶奶也没真让他们去翻土。
    奔波了一上午,吃饱喝足,禇钦江和路倏昏昏欲睡。
    奶奶早将二楼房屋收拾好,一间特别凉快的竹席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竹席清凉解暑,房间又背阴,空调钱都省了。
    两人迅速冲了个澡,并排躺床上痛快的舒了口气,没说几句话便迷迷糊睡了过去。
    路倏是被窗户外的叫卖声喊醒的。
    一个扩音大喇叭,不停重复着男人带乡音的话:卖老冰棍喽老冰棍五毛钱一根便宜又好吃
    他悠悠睁开双眼,想摸一摸禇钦江,却不料摸了个空,旁边没人。
    路倏起身下床,先上窗边看了眼,禇钦江就站在卖老冰棍的推车附近。
    哥他喊了句。
    禇钦江回头,脸带笑的冲他招手:下来!
    路倏三两步跑下楼,爷爷奶奶不在家,大概出去玩了。
    走到巷子外时,老冰棍推车已经离开,禇钦江手上拿了两根,在原地等他。
    路倏过去,禇钦江扔给他一根:那个叔叔自己做的,之前有个女孩在这,她说很好吃。
    冰棍外不是塑料袋,用一层油皮纸包装的,路倏撕开油皮纸,咬了口。
    和普通盐水冰棍差不多,口味偏甜一些。
    怎么样?禇钦江也撕开包装。
    还不错。
    外头太阳矮了点,不像先前那般炎热,附近一片树荫盖下,清风徐徐,俩人闲庭信步似的穿过居民楼,走去外头小路散步。
    路倏不知道打哪儿折了根枝条,手欠的往禇钦江脖子搔。
    禇钦江怕痒往后躲,反手从路边拽了两根狗尾巴草,不甘示弱的挠回去。
    两人幼稚的你挠我我挠你,玩着玩着就忘记自己手上还有根没吃完的冰棍,胳膊无意间甩了一下,冰飞出去,手里只剩根棍。
    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余光里一只白色大鹅,扑棱着翅膀冲了过来。
    两位不谙世事城里少爷正纳闷这鹅跑什么,路倏的小腿,就被那张尖嘴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口叼住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
    路倏崩溃:我操!
    疼得险些一蹦三尺高,他提脚去踹,大鹅铁骨铮铮,誓死不松嘴。
    禇钦江急了,拎起一块砖拍过去,大鹅立刻改变目标,勇猛的直奔禇钦江。
    路倏:跑跑跑跑跑
    禇钦江也崩溃了,拔腿就跑:它追我们干什么啊!
    路倏捡石子扔鹅:那冰砸到它了
    谁家的!禇钦江眼泪都快跑出来了,能不能带走!
    两人一鹅在路边打架,大白鹅战斗力过强,长嘴只要咬到人便不轻易松口,非常的所向披靡。
    路倏晃来晃去的躲,一个没注意,脚下踩空,侧身向后倒去。
    禇钦江大惊失色的拉他,结果重心不稳,连带着一块儿栽进了路边的泥田里。
    大鹅趾高气扬俯视他们一眼,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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