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这才知道,七珥有一好友也是宫女,被那皇后打骂至重伤,再不救治时日无多。
    小莲也并非无药可医,只是奚官局主事的女官为了省事不愿救治罢了,若是能拿点钱财出来,倒也能换些许药物救那婢女一命。
    若是没有,对于那主事来说,死便死了,反正每年每月死些宫女的不在少数。
    而七珥只是想完成皇后交代的事,求赏些钱财,好去救那小莲的性命。
    左玉书在一旁听得脸是越来越黑,他以为的后宫稳定安详竟是建立在这些人的性命之上,而他毫无察觉。
    没事了,有我在,小莲一定不会有事的。菲儿安慰着她。
    谢娘娘。
    七珥感动又想跪下给菲儿磕头,菲儿立马将她搀住,一旁的小裘也扶住她。
    不许再磕头了,待会咱就去那什么奚官局,给小莲治病,等治好了,你就跟小莲都出宫去吧,寻个好人家。
    一旁的小年见此想提醒菲儿这不合规矩,只是被左玉书拦下,小年也只好作罢。
    娘娘,七珥此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再给娘娘当牛做马!七珥眼神坚定,好像真的有下辈子似的。
    菲儿戳了戳她额头,疼得七珥龇牙咧嘴,有些无奈笑着道:还不长记性呐。
    下辈子,别再给人当奴婢了。
    那一刻,七珥的内心很是温暖。
    左玉书在身后看着这个女子,明明岁数不大懂得却不少,心地也很善良,与一般女子很不一样,秦相倒是好福气。
    随后,小年领着七珥去奚官局了,有小年在事一定能办妥的。
    菲儿转过来对着小裘说:你也跟着她们出宫吧。
    虽然有些不舍,但不论在哪也好过跟着她。
    小裘眨巴眨巴眼,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了,娘娘不要她了,她要怎么办,其他主子都没娘娘这么好,她不想离开娘娘。
    也没说话,就这样委屈巴巴地看着菲儿。
    菲儿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
    这时左玉书发话了:你就别赶她走了,再走你这就没人了。
    到时候谁来照顾你呀。
    小裘一脸喜出望外,像是得到保证一样,谢陛下!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倒是有些机灵劲,左玉书心想。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些事也都算解决了,那就回到两人互相欺骗的事上来吧。
    菲儿气鼓鼓的,说好的书童呢?直接变皇帝了,比自己官都大。
    不对,好像自己是他的妃子来着,而且自己也骗了他,菲儿的底气一下子全没了。
    你确定要跟我算账?左玉书似是而非的看着菲儿,看着来势汹汹突然间又泄气的样子,着实好玩。
    不算了不算了。菲儿摆摆手,转身往亭子走去,她二十余年的人生都没今天这般大起大落。
    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左玉书也慢步走进亭子里,一如那夜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现在不得不相诚以待。
    他拿起杯子示意菲儿给自己倒一杯,菲儿看了他两眼,不情不愿给他倒上。
    本来就想不让他人知道自己想逃出宫的意图,这下倒好,直接跟当朝皇帝和盘托出了,完了还让他出谋划策,还给他带吃的
    菲儿越想脸越烫,简直丢人丢回她祖父家了。
    左玉书看她那躲闪的眼神,两颊泛红,也不继续逗她了。
    那些木活,你是要做什么?转移话题先。
    关你屁菲儿就要脱口而出,还是硬生生憋住了。
    不行,他是皇帝,说话得客气点。
    回陛下,跟陛下没关系就是了。菲儿没好气道,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会筝。
    左玉书也不甚在意,他有料到这场面。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他也不想成天那样子说话,太累。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先入为主,菲儿也不想把他当皇帝。
    左玉书也不继续追问那堆木头的事,她愿意怎样就怎样。
    话说回来,还不知你叫什么?菲儿只知道他叫阿书,既然书童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不会真到哪儿去。
    我叫左玉书。
    倒是个好名字,好听。
    左玉书则是在小年告知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菲儿是谁了,当朝宰相的孙女秦菲。
    你是不是没事就喜欢扮成书童玩啊?菲儿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她隐藏身份是想逃跑,他这是为何。
    左玉书有些无语,正经宫里谁不认识他啊,就算不用穿着一身天子常服也不会有人将他认错,他没事扮书童干嘛。
    我只是不喜这身衣裳而已。左玉书实话实说,他确实不喜欢这颜色,殊不知有多少人想将他取而代之。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提夜里发生的事。
    所以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菲儿问道,先前他有差小年过来告知菲儿这段时间会忙,菲儿也没多询问。
    还是多亏你的主意,这几日我设下制举,按你所说封名、誊抄,隔绝了所有作弊的机会。左玉书眼里顿时神采奕奕。
    制举相当顺利,不少学子通过了此次考试。
    菲儿也由衷地感到高兴,怎么说呢,自己的意见起了关键作用,虽然都是些前人之鉴,但改变的事物却是实实在在的。
    今日我在早朝上也宣布加设了殿试。左玉书眉眼间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
    如此以往,文国何患不兴。
    第12章 要不请你吃饭?
    如何,那些学子是不是都很高兴?
    菲儿憋着笑,莫名其妙多一场考试能高兴就有鬼了,想想在以后的历史长河上还会出现八股文种东西,她还是很庆幸自己从小学到大的义务教育的。
    左玉书不置可否的笑笑,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虽然受到了些阻碍,但也顺利实施。
    待明日殿试之后,他便有了自己的根基,届时少不了借舅舅的手去笼络。
    假以时日他定要这文国恢复以往的繁荣昌盛。
    你倒是万事顺遂想起自己菲儿也笑不出来了,有气无力的趴在石桌上。
    她这尽是些糟心事,进宫先是被皇后一顿臭骂,虽然自己想逃跑在先。
    然后又是茶会上为难,好在自己多才多艺,今天就直接栽赃她了,她堂堂一个淑妃缺这点钱财吗,荒唐至极。
    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晓,如今所有妃子都知道她盛宠眷渥,按电视剧的套路,她以后日子应当不大好过。
    左玉书闻言有些内疚,不管怎么说这些事与他也有一些关联。
    她是秦德孙女,如今困在这深宫里,犹如监牢一般,朝堂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后宫。
    也难怪她扮做宫女模样一直想逃出去,是他之前欠缺考虑了。
    若不是今天小年匆忙赶来告知于他,此刻菲儿怕已沦为阶下囚。
    你放心,以后我护你。
    菲儿抬眼望去,与左玉书的视线对上,剑眉星目,一双眼坚定有神,看他样子很是诚恳。
    倒是菲儿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不自觉微微泛红。
    那也不用啦。有些不习惯这样,她连忙瞥开视线。
    左玉书见她略显羞涩的样子也恍了恍神,不过瞬息,他就回过神来:若是你以后想家了,就告诉我。
    我可以让他们过来探望你。
    这是左玉书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毕竟现在还没有摆脱那些缚束着他的线。
    你这人不错,能处。颇为豪爽的跟他碰了个杯,菲儿点头算是应下。
    这下倒整的左玉书不好意思了,他的这位淑妃还真跟别人不一样。
    菲儿也知道出宫并非易事,但她是不会放弃的,哪怕皇帝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没有在意左玉书,菲儿有些扭捏着道:不管怎样,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倘若真让皇后把住了自己,不知要受多少苦,在后宫她也跑不掉,硬碰硬自己这人还少。
    好在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复存在了,不然真的有苦说不出。
    左玉书能理解菲儿的感受,其实他也有些疑惑,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做了这么一出,怎么他一来就放弃了呢。
    这个皇后左玉书也实在对付不来,她是赵执谦的女儿,入宫为后就是为了替她父亲把持自己的后宫。
    所以左玉书一般也是躲着她,从未去过她的琉水殿,事实上,不论哪位妃子的寝殿他都不曾多逗留。
    除了这晴闻殿。
    那你要怎么谢我?左玉书打趣着道。
    这就有些难住菲儿了,她这也没什么好东西,自己会的也不多,有了!
    要不我请你吃饭?
    酉初时分,内侍省。
    在京禾住处,小年规规矩矩的杵着。
    京禾则是坐在太师椅上,手上端着杯热茶,丝丝热气从中冒出。
    他将之前那幅画挂在墙上,这会一边看着画一边待茶微凉,小年立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等着。
    这画已经装裱了起来,画中女子身后也点缀了些花草,只是这脸上依旧没有五官,看了难免觉得有些渗人。
    京禾全然不知小年的想法,开口问道:今天陛下如何?
    和往常一般,只是去了晴闻殿。小年回道,话语中有些畏惧。
    晴闻殿,倒是有段时间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京禾倒是有些感慨,那个地方以前可是发生了不少事。
    陛下去晴闻殿给秦淑妃解了围。小年十分恭敬,随后将左玉书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
    京禾微眯着眼,并不为所动,好像依旧沉浸在画中的世界。
    那两个宫女呢?
    小年心中一震,这事他可只字未提,京禾是如何知道的,他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按陛下要求已经妥善安排了。
    京禾轻咳一声:陛下还小,每日操劳政事已是劳心费神,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小年此时后背已是片片发凉,也不知他话语里究竟是指淑妃被栽赃的事,还是那两个宫女的事。
    京禾抿了一口茶,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丢给身后的小年。
    带到宫外处理了吧
    小年接过令牌,拿着令牌的手已然有些苍白无力,他自是明白京禾的意思。
    是。
    再去查查淑妃。京禾淡淡吩咐着,像他这样的人,嘴皮子一碰就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好比那些学子,若不是他在暗中煽风点火,就凭那些酸儒书生哪里来的胆子敢上街游行。
    先是制举,又是殿试,如今看来他是小瞧这皇帝了。
    小年应声退下,只留京禾一人在那继续赏画喝茶。
    这画中之人的模样他实在记不得了,眼里惆怅一闪而过,带着一丝苦笑。
    忽然一异样的声响从窗外传来。
    谁!
    京禾一个翻身从椅子上弹起,以迅雷之势跨步来到窗边,将窗推开。
    可窗外什么都没有
    他不可能听错,刚才窗外确实有声音,而在这宫中,没有人能做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又全身而退的。
    除了魑面侍,那个仅剩的魑面侍,也是他现下最为忌惮的人。
    他身为内侍监,服侍了三位帝皇,自是知道这魑面侍的存在。
    他们面覆凶兽面具,身着黑衣,精通各种手段,藏身在钦都的各个地方,以守卫皇城、监察百官为己任,是先帝手下最为强大隐秘的存在。
    只是先帝匆匆病逝,什么都没给左玉书留下。
    京禾冷哼一声,将窗户关上,眉头紧蹙,一直以来他想找出这个人的存在,但都是徒劳无功。
    罢了,总有逮到他的机会。
    而晴闻殿这会儿香气四溢。
    别的不说菲儿这一手厨艺还算不错,自打工作后她都是自己做饭吃,跟这儿的御厨比也不会落了下乘,做几个家常菜绝对是信手拈来的。
    她也没想到左玉书还真的厚着脸皮留下来了,一听她会做饭更是说什么都要尝一尝。
    这不,菲儿只好让小裘取来食材,也是凑巧晴闻殿的几间偏殿里有一间正是小厨房,兴许是以前住这儿的人也喜欢自己动手做饭吧。
    也是,每次尚食局送来的吃食不是冷一半,就是味道差点意思,天越发的冷吃食越发的难吃。
    此刻,菲儿已经伙同小裘做好饭菜,小裘烧火,她出身农户这点难不住她。
    一共五个菜,多的菲儿不愿做了,她最奢侈时一个人才吃三个菜,今个能有五个已经很给左玉书面子了。
    桌上已经摆上了这几道菜,左玉书坐在一旁则有些于心不安了,看着她脸上蹭着一些灰,身上一些袖口衣角都脏了。
    本来只是打趣,不曾想她真的会厨艺。
    待菲儿落座小裘也自觉退了出去,她在小厨房给小裘留了一些。
    动筷子啊,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菲儿见左玉书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
    左玉书指了指她的脸,对他来说她就是那朵花一样。
    菲儿这才后知后觉,用手一抹倒是更像一只小花猫了,惹得左玉书没忍住笑出了声。
    菲儿白了他一眼这才打住。
    左玉书笑笑,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
    别动。他轻轻地推开菲儿想要躲避的手,慢慢将她脸上的灰拭去。
    菲儿本想挣扎一下,但看他很是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阻挠了,或许是他长得俊?
    近距离细看,菲儿这才发现这小郎君挺耐看的,眉毛浓浓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鼻子没有自己的好看。
    她拿过左玉书手上的帕子:干得不错,下次不许这么做了啊。
    整得跟你媳妇似的,不对,自己好像真是他媳妇,菲儿突然想到这点。
    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做的不好吃。菲儿没给他回话的机会,也不管其他的,她是真的饿了,忙活了半天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左玉书也坐回去拿起筷子来。
    也别太不客气了。菲儿小声嘟囔着,万一不够吃呢
    只见左玉书夹了几片菠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皇家从小培养的那种优雅仪态展露无遗。
    如何?菲儿迫切询问道。
    甚好。
    左玉书一板一眼的回答,确实不错,咸谈适中,十分可口。
    菲儿眉开眼笑,那是,不愧是我。她自己也吃了一口,相对尚食局的那些吃食,她这几道菜还真的不赖。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卤羊肉、小炒肉以及两道素菜。
    可惜没有牛肉啊。菲儿有些遗憾,自打到了这儿她就没吃过牛肉这种东西,卤味自然是牛肉最香了。
    她母亲从小将她带大,靠的就是一手美味的牛杂面,不论是各种卤味还是面食,就没重样过。
    牛可不行,那是农户耕作所需,是万万不能吃的。左玉书一旁提醒道。
    在这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牛确实很重要,官家三令五申是禁止拿来吃的。
    菲儿颓了口气,算了大不了不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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