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星险些落泪,多不容易啊,当初还是个听故事都会哭嘁嘁的小奶狗, 再想相见是就成了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冷面王了, 居然连她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夫人都得不到多一眼的侧目。
    听到怀中人的长吁短叹, 贺玄参遏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拍了拍贺青风, 语气难得的轻松,好了别担心了,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啊,你们都散了吧。
    看着贺玄参抱着女人离开,贺青风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话,就连当初夫人在时都未与坞主如此亲密,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居然能让坞主重新展露笑颜,还能如此亲近。他垂首,忽然觉得有些替夫人感到不值。
    不只是他,旁些人同样也沉不住气了。
    坞主带了个女人回来,这算个怎么回事啊?
    对啊,你没见那女的一脸嚣张的嘴脸吗?
    我看八成是想当屠云的夫人的。一弟子不屑,显然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不齿。
    又一名弟子说道:不过如今实况还有女子愿意嫁给坞主,也是稀奇。他们屠云本就不受人待见,更别说坞主走火入魔之后,修真界更是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那女子也是大胆。
    呸,我们坞主再怎么样也能迷死所有人,况且我只认苏夫人一位夫人。众人纷纷附和。
    贺青风叹息打断众人,各位师兄莫要再说了,只要能让坞主开心不就好了吗?
    夫人已经死了,不论他们再怎么怅惘这也是个既定的事实了。夫人没了,不能让坞主也沉沦下去。
    他这边想开了,可苏南星就怎么也想不开了。她对贺青风不好吗,她对众弟子不好吗?
    怎么一个两个看到她都如此平静,甚至有人脸上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都是死了一回的人了,还要这样挤兑她。
    苏南星越想越气,一腔疑虑无处发泄。低声咒语时一眼锁定到贺玄参这个出气筒,她掐着腰冲过去就给贺玄参一个暴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萧衍!她不爽了,贺玄参必须得哄好她。
    嗯?贺玄参换好了一身衣服正在给她泡茶,受了这么一下一时间愣了一下,抬头有些困惑。
    苏南星掐腰,颖指气使,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给人家来了个对穿?
    贺玄参这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危险的眯起眼睛,夫人是在怪我伤了萧衍。他盯着茶杯,在手中转了一下,沏上一杯茶放到苏南星的面前。
    对!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事先被贺玄参晾温,很是沁人心脾。
    闻言,他动作一顿缓缓开口,你在关心萧衍。修长的手指扣着桌面,哒,哒,哒一声一声,清脆的像是扣在心间。
    敏锐的察觉到称呼从夫人变成了你,苏南星缄口急忙改口,不要断章取义,我的重点是恩人,不是萧衍。
    夫人就是因为这个怪我?贺玄参淡淡道,端起茶壶继续泡茶。
    苏南星掐腰昂首,没错。
    砰
    茶杯被放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南星怔了一怔意识到自己似乎惹怒了他,迅速窜了起来张口就来。
    这就生气,你怎么这么小气!
    小气?难以置信的重复一声,长腿跨过板凳向她逼近。
    因为他,夫人先是与我生气后又怪我小气,看来长时间的相处下让夫人对萧衍很是偏袒啊。
    苏南星梗着脖子有些心虚,瓮声瓮气道:你别乱说啊,他怎么说也是用心头血救我的恩人,你这么做就是把我至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别过脸不敢去看贺玄参的表情。
    天呐,她为什么要作死找大佬的茬,现在好了,玩脱了吧,看你怎么圆回来。
    心头血,我看不仅如此,他还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怎么,就因为这样夫人就心软了。他步步紧逼直到把苏南星逼到墙角,还是说,夫人认为这些事我都做不到吗?
    苏南星咽了咽唾液,双手紧张的攥着,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贺玄参现在的样子活像个捉奸在床兴师问罪的吃醋男人。
    她干笑着打着马虎眼,怎么会,我有贺贺你这么一个美貌又贴心的好夫君,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看别人呢。她瞪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虔诚一些。
    可贺玄参依旧不为所动,是吗?那为什么他会说夫人从未过问过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院子里的桃树开满了花,可方才时夫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一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苏南星也有些生气了,一来是萧衍与原主认识说到底是自己从中横插了一刀,二来这的确是人家救了自己,总不能翻脸不认账还诋毁人家一波吧。
    贺玄参,你一定要用你那狭隘的心思去想所有人吗?萧衍他和你不一样,别再用你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了行吗?
    话说完的那一刻苏南星就后悔了,抿着嘴扣着身后的门框不说话。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明知道贺玄参走到这一步有不多容易。
    苏南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良久未语。
    当初苏南星被伤从山崖跌落时,他才明白她对自己有多重要,曾经以为的逢场作戏其实早就变成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他本以为,苏南星总该理解自己的。
    你说他以心头血滋养你,可你知不知道净池水若是加上心头血,便会让浸泡其中的人忘记除心头血之人以外的所有人。长久下去,你会彻底的忘记我。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并不像对她说这些,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相信感激了这么久的人确实这样的心思,他更不敢想象自己站在她面前她却全然不认识的恐惧。
    苏南星愣住了,因为从她醒来那天起记忆力的确一日不日一日,过往的事件也像浮云一般激不起她任何悸动。她以为这是系统解绑的后遗症,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身体因为震惊虚晃了一下,肘部撞到一旁的梳妆台铜镜应声落下。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在镜子中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没有她那么美艳,也没有那么精致,那是一张纯洁无害一眼望去就很良善的面容。她怔住了,那张脸上惊恐的表情分明的说着。
    那张脸,就是她。
    她骇然,这,这不是我。
    苏南星大惊失色的摇着头,求助的看着贺玄参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玄参叹息一声,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一道亮光从她的眉心绽开随后缓缓暗淡了下去。苏南星回过神来再看去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先的面容。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贺玄参鼻子一酸向来只装着平淡的眼眶也阵阵发涩,他轻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别过头去。
    当年你刚到屠云我不信你,便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只要你活着不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可萧衍他居然想给你换血,你面容变了禁制也没了,就连记忆都不记得了,到那个时候即便你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出你了。
    他苦笑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萧衍甚至不会允许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将永远失去你。他笑着,但眼中却流露出浓郁的忧伤与痛苦。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可你甚至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
    贺玄参捡起地上的铜镜放回桌上,可虚晃的脚步却分明诉说着他的悲伤。他推开门最后看了她一眼,夫人长途劳累,好生休息吧。
    他不是个大度的人,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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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苏南星呆呆地站着,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她所认为的恩情, 其实每一步都是处心积虑, 他所感激的自由,其实每一天都在算计着如何困住她。
    半晌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冲出门才发现贺玄参早已走远。微风下偏偏嫩红的桃花瓣随风飘落, 在风中飞舞着洒落大地, 被风带来的还有那清香中带着一丝香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响起果子成熟时的脆甜。
    苏南星走到树前, 当年那棵幼小的树苗如今已经长大, 粗壮的树干撑起一片梦幻的树冠, 朵朵桃花绽放着自己的色彩挤满了枝丫, 一朵挨着一朵争奇斗艳。
    她情不自禁的抚摸上粗糙的树干, 这么美的一棵树自己方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三年里贺玄参是否也像她现在一般站在树下尽心照料, 期待着它的成长呢。
    她再怎么迟钝, 也不至于听不出贺玄参那番话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一个心中向来只放着复兴与修习的男人,怎么会忽然衷心于情爱了。可她只是个局外者,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离开,况且她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不清楚,怎么去回应别人。
    啊,烦死了, 大佬就好好搞事业呀, 谈什么恋爱啊。
    她狂躁的抓着脑袋, 感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全堆了过来, 她只想摆烂的脑子根本盛不下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苏南星泄气的甩着双臂自言自语着,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不知是不是昏迷的时候睡得太多了,即便一下子接纳了这么多事,她也没有感到疲惫。如今的云水阁似乎比三年前还要冷清,厨房内的物品的摆放似乎与她离开时并无不同,只是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路走过来她发现不仅是云水阁,而是整个屠云坞的人都少了,从前弟子最常玩闹的地方如今一片死寂,只有操练场上零星的声响与房屋内明灭的烛光还证明着这不是一处无人区。
    怎么会这样?
    苏南星犹豫片刻,还是缓步走向了操练场。随着她不断地靠近,里面的声音似乎渐渐消失了,她探头四处张望着却发现偌大的操练场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株火光还在亮着。
    她有些失落的叹息一声,本以为还能找人说说话呢。可就在转身准备离开时那仅有的一处光亮也熄灭了,随着周围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一把锋利的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剑身在夜空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
    啊!苏南星低促的惊呼一声,刚想开口解释就听那人又问。
    你又是哪家派来的,想做什么?
    苏南星没来得及多想他话中的意思,反倒是被这声音惊住了,虽然经过三年的蜕变,男孩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变化,但她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这个人是贺青风。
    没想到自己最先见到的人居然是他,苏南星起了玩心掐着嗓子粗声粗气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怎么样怕了吧。
    呵。他冷哼一声,一个一个又一个还真是锲而不舍,只怕你有命来没命取。
    哈哈哈,苏南星内心狂笑不已。天妈呀这么羞耻的台词真的是从小青风的嘴里说出来的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锋利剑峰正在割开她的皮肤。
    苏南星心下一惊叫道:是我是我,天杀了是苏南星苏南星啊!
    贺青风拿剑的手顿了一下竟瞬间割破了她的脖颈。
    靠,好疼!
    苏南星趁他发愣的时间一把推开了他,惊慌失措的摸了摸脖子,还好伤口不大,要不然她这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要废了。
    她生气的跺着脚,刚想开口就听到罪魁祸首居然低低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压抑的哭声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骇人,苏南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一弹四周的灯光亮了起来。
    她伸手拍着贺青风后背害怕他给自己抽过去,却被贺青风一把抓住。
    夫,夫人,您是看坞主今天带了个女人回来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回来的吗?
    少年变声后的声音有些嘶哑,可现在却是抽泣着长气不接下气,夫人您安息吧,我们大家都记着您呢,我,我也可想您了,您可千万别怪坞主啊。
    看着一副精干坚毅的模样以为变成熟了,可怎么还是这样爱哭啊。苏南星扶额感慨,恨铁不成钢的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就光替贺玄参着想了,既然那么想我,为什么上午看到我的时候一言不发呀。
    上午?
    贺青风疑惑的抬了抬头,有些怀疑的抓着苏南星的手臂又摸又捏。热的,有血有肉的,这分明就是活人的触感,他瞪着眼睛满脸诧异。
    苏南星白了他一眼,你再摸下去,我可就要跟贺玄参告状了啊。
    就是活的!
    贺青风大喜,叫道: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南星抽出被他掐的生疼的胳膊甩了甩,两人席地而坐面面相觑,苏南星把自己清醒后这十几天所了解到的事情以及全盘托出。
    包括萧衍如何救了自己,以及贺玄参如何生气的经过。
    她双手后撑微微后倾,仰着头看着满是星空的黑夜,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他干嘛要对我凶啊?
    贺青风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沉默良久。
    既然夫人醒了,为何不回来。至少,也该托人送个信才是。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
    苏南星被他问噎住了,她当日知道已是三年后便笃定贺玄参已死屠云已绝,便只顾得了自己的快活自在。再加上净水的加持,更是肆意妄为了。
    可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觉得他们都死了吧。
    见她沉默不说话贺青风长吁一声,我想,坞主不开心的原因也是这一点,至于萧衍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
    苏南星听出他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贺玄参只在乎你怎么想的,萧衍就是个狗屁不值一提。
    苏南星汗颜,哎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她忽然想到方才听到的话,抬眸眨了眨眼,怎么,难道有很多人夜闯屠云坞吗?
    不应该啊,既然贺玄参没按原剧情死掉,那怎么还会有人那么大胆敢闯屠云。
    贺青风神色变了变欲言又止,坞主他,闭关时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他的话没说完但苏南星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今日从药王谷离开时的确也听到了贺玄参入魔的说法,青风的话只是向她证实了这个消息究竟是只有少数人知道还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
    数百年前魔修乱战死伤惨烈,数位师祖牺牲才得以将魔族彻底封印与黑土之中不得超生。而如今魔族乱出大肆杀戮,四大家族向来地位岌岌的贺家家主居然入了魔。
    众人搞不定魔族,便只能将怒火全部砸在贺玄参的身上。
    苏南星扶额叹惋,难道他们认为贺玄参就是好对付得了吗。
    真没想到贺玄参这么沉着冷静的人也会走火入魔。
    苏南星叹息感慨,却看见贺青风一副鄙薄的目光看向自己。心虚的盘起腿仰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忍不住他的注视叫道:你总不能说这是因为闭关的时候想我导致的吧!
    这也太扯了吧!
    贺青风认输的摊手,夫人说萧少主为了您怎样怎样,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坞主为了寻您就差把幽谷林反过来了,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这三年里次次用精血点燃结魄灯却只得到失望,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坞主是怎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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