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的我不想懂。时笙选择性避过让人不快的话题,脱下鞋子,抬脚踏在地毯上。
    比起别院里的地毯,脚下的软了不知多少,她笑了,姐姐可真会享受。
    晏如跟着她一道进屋,将一众伺候的婢女都留在外间,关上屋门,屋内骤然暖和不少。
    时笙挑了一地坐下,晏如递给她一块梨。
    时徊花了心思得来的梨,在晏如这里,只需说一声即可。
    逼仄的空间里,气氛逐渐沉重。
    时笙若无其事般接过梨,轻轻咬了一口,晏如这才坐下,白日谁将你带走了?
    是陛下,他请我吃点心。时笙说了一句,一口将梨子吞入嘴里,目光灼灼,姐姐,那夜太子找你说什么?
    他来求我父亲办事罢了,父亲不答应,他则来找我。晏如轻笑着,眉梢眼角在烛火下显得温柔极了。
    时笙眨了眨眼睛,吞下梨肉,晏如嘴里的话不能全信,她匆忙,时笙觉得自己也不傻。当然,晏如愿意说谎,她就听着,没有必要计较太多。
    晚上,我们住哪里?时笙环顾周围,没看见一张床,虽说地毯柔软,可也不能睡一夜啊。
    晏如站起身,走了约莫五十步,走到墙壁旁,转动花瓶,墙壁突然动了,慢慢地展开,露出一间更深的卧房。
    时笙目瞪口呆,忙站了起来,姐姐为何弄出这么一间房?
    我喜静,睡觉不愿被打扰。晏如跨进里间,点上烛火。
    里间亮堂起来,与外间不同,这里依旧是有地毯,但摆设偏向于简约,一张案几,一架书柜,连衣柜都没有。
    风格差了太多。
    先沐浴吧。晏如走至墙壁一侧,再度轻轻转动书柜上的一本书,门再度开了,里面氤氲着热气。
    沐浴的汤水都准备好了
    宴如一向内敛沉稳,就算早就做好准备,神色也没有透出端倪。时笙与她相识十多年,也无法从小动作里看出她的情绪。
    比如眼下,浴室内氤氲的热气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晏如眼皮子都不颤一下,就好像没有任何欲.望。
    时笙想起那日,晏如疯了一般地动作,让她疼得皱眉。她越喊疼,晏如的动作更加深。
    一个人洗?她不得不怀疑晏如的用心。
    晏如看向她,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你想两个人也可以。
    时笙不信她的鬼话,这么隐蔽又刺激的浴室若是一人洗,不是要浪费吗?
    我一人洗。
    晏如掀了掀眼皮,里面水深,你小心些。
    时笙不会泅水。她静静地看着晏如装清高,可晓得,你这样会被天打五雷轰的。
    不会,在这里有避雷针。晏如抬手,指腹由时笙的眉眼轻轻擦过,一路落在唇角上,相反,她的目光沉了下来,目露幽深。
    时笙乍然明白过来,她不高兴了。
    好端端地为何会不高兴?她回想两人见面后说的话,除了家里人外,就只说到了皇帝。
    时笙恍若明白什么,你吃醋了。
    晏如浑身一颤,白净的面容上薄扇的眼睫轻轻扇了扇,心里突然疼了起来,没有回答。
    晏如记得时笙不爱见外人,只喜欢躲在自己的家里或者别院里,平常的宫宴懒得露面,就连爱慕她的中山王想见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可这回,她见到了皇帝。
    晏如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疼却没有表露出来。
    时笙抬眼看着晏如,想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出蛛丝马迹。
    晏如是出名的清冷美人,除了面无表情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时笙郁闷,嘴角故作轻快地扬起,笑意不达眼底,他问我想不想做皇后。
    你该洗澡了,将自己洗干净点。晏如将时笙推进浴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心口压抑得厉害。
    一门之隔的时笙转过身子,看着与众不同的浴室。因为与众不同,是因为浴室里摆了几面镜子,清楚照人。
    时笙走到镜子面前,摸摸自己的脸,下一息,浴室的门又开了,晏如走了进来。
    与方才神色相似,晏如走到她的面前,再不洗,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时笙故作听不明白话。
    晏如逼近她,镜子清楚地照着她的五官。时笙瘪嘴,你生气了?
    在外一本正经的晏如,与皇帝说话对答如流,时刻都会保持着挺直姿态,此时目光迷离,眸色潋滟着春水。
    春水包裹着时笙,下一刻,她将时笙身上的春水拨开,露出洁白的肌肤。
    不先洗吗?
    做了再洗。
    这么多镜子就像眼睛看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第8章 补补
    镜子就像是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们。时笙开始还会看着它的眼睛,渐渐地,就不看了。
    压根没有时间去看。
    从水里出来,婢女已将晚膳摆好,时笙不大想吃,就这么盯着桌面看。婢女见她面色潮红,试探道:时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时笙捂着自己的脸,脑袋埋进了胳膊了,太、羞耻了。
    婢女慌了,朝里面喊着晏如:姑娘、姑娘
    慌什么。晏如从浴室走出来,赤着双脚,洁白的寝衣衣袂从脚背滑过,柔软娇美。
    时笙歪头去看她,她轻笑一声:我方才瞧见樱花了,你瞧见没?
    没有。时笙侧过脑袋,不去看不知羞耻的女人。
    晏如让婢女出去了,自己在几旁坐下,盛了一碗鸡汤给时笙:该补补了,刚刚叫得喉咙疼不疼?
    准备接鸡汤的时笙浑身一颤,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往床上引?
    宴如将汤碗放在她的面前,自顾自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色最正经不过,倒是时笙,面对满桌的菜难以下咽。
    她没胃口吃,面对鸡汤,看都不看一眼。晏如见她不动,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道:想吃什么?
    半个时辰前还是一副沉溺的人,此刻又恢复最正经的样子。
    时笙没有胃口,双手托腮看着外面禁欲实则纵欲的女子,你吃得下吗?你不饱了吗?
    刚刚抱着她一顿乱啃,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有痕迹。
    现在是你先提的。晏如轻抬眼帘,澄澈的眼内涌着时笙的五官容貌,不吃饭就没有力气。
    这话有着多层含义。
    时笙眼皮一颤,下意识端过鸡汤喝了一口,汤味清淡,没有油腻。她喝了一大碗,晏如给她夹了一块鸡肉,自顾自说道:明日也不走了,多住几日。
    为何?时笙有些不明白,这次过来是托了顾映竹的福,接下来住几日会引人怀疑的。
    明日太子会过来。晏如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目光凝在时笙的眼睛上。
    时笙的眼睛灵动,如清澈的泉水,更若璀璨的星辰。她的眼里正映着晏如的五官。
    那我不走了。对了,他怎么经常找你。时笙略微不满,一个太子不去忙着政事,三天两头见一个姑娘也着实是奇怪。
    因为他的心上人有了孩子,若不尽快娶太子妃,那个孩子就会保不住。
    孩子?时笙抬眼,目光带着嘲讽,想让你去做便宜的母亲还是?
    提及正经事,晏如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了,没有方才的温柔缠绵,太子妃有权处置那个孩子的去留,皇帝不快,太子妃求情,皇帝就会答应。
    太子绝情,对朝政与孩子,他分得清楚,看似是为了孩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晏家的权势。
    时玮爱女,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陷入东宫那盆脏水中,而她的父亲就不一样的。父亲从小就将她朝着太子妃的位置推去,太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原是这样。时笙叹气,她也不傻,便道:他找你,就是看到了晏相的心思。我父亲就不会答应他,我父亲只会想着将我推给中山王那个傻子。
    中山王是皇帝幼弟,刚出生,先帝就驾崩,这些年来,都是皇帝将他养大。他不爱政事,喜欢游历山水,见到时笙后就赖在上京不肯走了。
    提起中山王,晏如下颚绷紧,唇角弧度抿得很紧,日后少见无赖。
    时笙望着她,屋内一时安静。两人贴得近,却各生心思。
    晏如揉着酸疼的太阳穴,憋气,沉默许久才说道:吃饭。
    时笙心情好了不少,吃饭的速度也快了。
    吃过饭后,晏泾由婢女引着走进庭院,十步外就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姑娘,三公子来了。
    晏府孩子多,晏泾之上还有两个男孩子。晏如习惯独来独往,不喜与府里的孩子来往,因此,时笙几乎没有见过府里的庶出子弟。
    晏泾与晏如容貌相似不说,性子也相似,都是一副古板的姿态。
    时笙拥着毯子靠在迎枕上,晏泾进来后正襟危坐,对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
    哟,长大了。来姐姐这边。时笙笑着招呼。
    晏泾没有动弹,只朝着她揖礼,正经说道:父亲去东宫赴宴了,听闻没有邀请时相。
    你这消息哪里来的?时笙奇怪,她看了一眼晏如。晏如好像提起知晓一般,一点都没有惊讶,而是告诉宴泾,将这个消息告诉时相。
    言罢,还不忘看了一眼时笙。
    时笙瘫在一边,不说话不吭声,这些事与她关系不大。
    晏泾虽小,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东宫为储君,是众臣表率,而丞相是百官之首,如今故意忽略时相,怕是太子故意为之,可见父亲是站在了太子一侧,已为东宫之臣。
    历来争储是血腥杀戮之事,父亲的决定快了些。其他几位皇子不是等闲只辈,今日父亲这么一坐,是将自己陷入困境中。太子有意为之,是故意想昭告天下,晏相在支持他。
    时笙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让我爹也去一趟东宫,便没了那些闲言碎语。
    晏如薄情,为何要救他,就让他被旁人算计着,入了虎穴,才知虎长什么模样。
    阿姐。晏泾不忍,小脸紧紧地崩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父亲。
    姐弟二人意见不一,剑拔弩张。
    时笙不忍,急甚,我让人去找父亲,他愿不愿意去,就是他的事情。
    同为兄弟,相信那两人还没有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多些时笙姐姐。晏泾朝着时笙行叩拜大礼,晏如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劝谏时笙:给敌人退路,就是给自己找死路。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今夜一过,众人都知晓太子对你势在必得。我不是救敌人,而是救情人。时笙坐起来,不再那么懒散,目光缠绵中透着温柔,灼灼如烈火,烧得晏如心口难耐。
    晏泾耿直,目光在两位姐姐之间徘徊了须臾,不得不问时笙:姐姐,你爱慕我父亲吗?
    你爹那么老,我眼瞎吗?时笙不耐烦,赶紧去找我爹。
    晏泾被骂得不敢回话,乖乖地起身,觑了阿姐一眼,阿姐正襟危坐,一点都没有为他说话的想法。
    他郁闷。
    屋内暖和,时笙没有穿外衫,身上披着毯子,要回时家就需换身衣裳。
    晏如打发着弟弟出去,自己去衣柜里找衣裳,你穿我,成不?
    可以。时笙掀开毯子,脚踩了下去,晏如拿着一套青色的春衫来了,这件我只穿过一次。
    晏如性冷,颜色都偏于冷淡。时笙看着她手中的春衫,展开双手,你给我换上。
    晏如愣了下,自己穿吧。
    时笙肩上的樱花应该还没有消散,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时笙再度瘪嘴,但没时间计较太多,匆匆换了衣裳,趁着夜色领着晏泾回府。
    时玮不爱出门,无事就在府里品鉴自己得来的字画与墨宝,入夜后钻入自己的书房。
    下人通报一声后,他从书房里走出来,双手还粘着墨,我正在临摹,她来做甚?
    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字帖明日就要还,他还指望今夜临摹出来。
    见到时笙后,他也没有露出好脸色,坦白自己临摹字帖的事情,又看向晏泾,恍然大悟道:侄儿来了,快坐快坐。
    时笙:到底谁是亲生的。
    晏泾不敢落座,朝着时相跪拜,还请伯父救一救我父亲。
    听到这话,时玮高兴坏了,就差没有手舞足蹈,得了重病得找太医,找本相没有用啊。
    晏泾听到话里的嘲讽后羞得不敢抬首,颤颤惊惊地将太子宴请的事情说了一遍。
    时玮笑不出来了,喟叹一句:病死了还是好事。
    阿爹,你去不去?时笙没脸见老父亲装腔作势,晏相吃亏,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懂!
    时玮看着晏泾,我新借来一副字帖
    伯父放心,明日您还回去,侄儿后日就给您送来。晏泾忙开口。
    看在侄儿跪求本相的面上,本相就厚着脸皮去一趟东宫。时玮故意唏嘘,见时笙在场,就不好再说大话,你们且回去吧。阿笙今夜还去晏家吗?
    时笙眼皮子一颤,阿爹,说好是一夜的,我还得回去,晏姐姐等我呢。
    你慌什么,弄得为父想是在棒打鸳鸯一样。时玮感觉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索性说道:侄儿随我入宫,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多大的事情,不就在晏家住一夜,别说一夜了,就说住一年,他都不说二话。
    多省钱啊!
    自古女儿要富养,花了家里不少银子。
    时玮脚步一顿,看向晏泾:那副字画本相不要了,让你时笙姐姐在你家住上一年半载。
    作者有话要说:
    时玮:养不起了。
    第9章 秀恩爱
    夜彻底黑了,婢女站在屋檐下换下燃尽的蜡烛,将新的放入灯笼里。
    晏府内各院的灯火都亮了起来,似花灯节一般璀璨夺目。
    晏如坐在阁楼的二楼,眺望整座府邸,玲珑灯就摆在眼下,她不断抚摸着温暖的灯壁。
    火将灯壁烧得一团火热,与她所处的年代不同,这里没有电,没有暖风机。但这里的生活远比那个年代奢靡。
    在这里一两银子等用于八百块钱,可以买近乎四百斤的大米,她每个月从家里拿到的月例钱在百两银子左右,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同干,就可以有八万左右的工资。
    晏皋富养女儿,将她当作棋子来使用。
    晏如轻笑,远远地瞧见有一团灯火靠近,离得太远,看不见人。
    片刻后,时笙爬上阁楼,姐姐。
    少女脚步轻快,晏如眼底的光慢慢地被点亮,在时笙靠近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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