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裳又摒心静气,举眉轻皱,再淡淡撇了临前的荞儿一眼。如下正不是争吵的时候,她们不该如此突生矛盾,这样只会更对她们的膝下要事不利。
    “是我的错。”她屈首淡声道,紧眉扬上久久不落,厉眸如鸢,又往身后轻轻扫望过去。
    荞儿闻声后睥睨了她一眼,便又张眸探去,远处的云灵与苏霖仍在寒暄不止,而离他们甚远处的苏魅儿与月儿亦是在唠嗑个不停。
    芮裳振手而去搭在了荞儿肩上,这下可把她又吓了一跳,她抖肩耸落,转首拧眉而起,差点便叫出了声。速速冷心静下之后,再絮絮声呵斥芮裳道:“你干什么!”她面上冽眉敛出一股狠戾,但那芮裳却丝毫不怕。
    “快走...”芮裳只轻撇其言,临望四周,便要踏足而去。
    她若无其事地颔首走去,无声无息地穿过那花苑门前,过影前她微眸稍稍探到了苑中的一揽景色。微一扫望,便收回了她那双犀利似火的眼睛,再转首而去,像往常一般落步慢走着。
    荞儿再瞪一瞪她的背影,再探眸转向身后,终于才立直身子来。探终之后,她才抬足踏去,漫路上她心中思绪万千,火莘急燎,她必须抓紧行速,完成那霍皖交给她的任务,她自也是迫不及待,甚是不愿再呆在这苏府之中。
    申时中旬,如下的苏府才渐下繁忙来,才终于给了荞儿与那芮裳碰面的机会。为了避嫌,她们常日在苏府之中并未有明来往事,只是偶尔私自会面交谈事宜。那荞儿在这苏府中极为谨慎,她该是猜到那云灵对她有了嫌疑,但她并无发觉云灵近日有窥测她的动静,她心下甚是万事不宁。
    荞儿仰着空天蔽日,那临旁大树恰好荫蔽了那灿日落下的烈光,只觉着一丝凉凉爽意。她张眸四探,周遭的门房皆空闭静色,她举步轻轻,临前便是那芮裳与芮秋的房屋。芮裳在扫屋之际便探到了她的身影,便跨门而出,眉头紧索而起,再招手而去。荞儿临门而入,木门轻磕而闭。
    闭门入屋,她们才终于淡下气来。芮裳深叹一口气,再递了杯玉芙蓉给她。
    “这是苏将军赠我们的茶,你们那边可也有收到?”芮裳轻言漫语,眉目凝兮,双手临上,倒显得很是拘谨。
    “我送给别人了。”荞儿洒脱道,再挥手以拒,连头起摇。恍惚再道了一声:“我不爱喝茶。好茶、坏茶,且不都是苦涩的味道么?”言完后她再甩袖坐下,并手抚膝。她倒是一点拘束皆无。
    闻那荞儿如此道过,芮裳只是拧眉不淡,久久默声低首。半响,才轻轻地道了一句:“好罢。”她像是若有所思,忧愁随眸,敛面无垢,再而将茶杯放下了桌子。
    “苏将军待我们如此好,我们当真要...”良久,芮裳忽言苦声道,边道边抬眸望着座下的荞儿,还未道尽,便被那荞儿的一个疾眸厉眼镇住,再忽而止下口来。
    荞儿敛眉漫上,心里突生一股愤气,她睨大了双眸瞪着那临前的芮裳。半响,厉言昂道:“怎么,莫不成这几包破茶叶就将你收买了?”言完她轻哼笑过。
    芮裳急语驳斥道:“我...我说的且都是真的。苏将军待我们不薄,像亲人一样对待我们,如若我们背叛他,且会不会遭报应...”她愁面如肃,又低眸而下,紧思怒索着。
    她这话可将那荞儿给逗笑了,顿然一阵冷笑声勃然而出,阴沥沥地振入那芮裳的心。笑声终止,那荞儿方才不屑道:“背叛?若是完不成任务,你就是背叛了大人。你到底是哪边的人?”荞儿敛眉质问,心下自是觉得可笑。
    荞儿性子本为洒脱,且又因为自家之事而恨透了自己的家人,如下对待霍皖可谓是忠心耿耿。想来那芮裳若是苦苦的一番劝诉,自也是徒劳无功。
    “我知晓的...”芮裳颤声道过。她面色惜怜,眸中映出淡淡泪光,蹙眉久终不落,似乎她心中有着团团闷火,却怎般皆消散不开。
    荞儿转眸而过,眸中尽是淡漠,又再冷气哼声地道:“知晓便好。知晓的话,便莫再说这些话了。”言完又转首而去,紧眸落望那芮裳,再忽而立起身来,往那站着且低着头的芮裳落步而去。越过其身之后,再颔首淡道:“你可怜别人,谁来可怜你?”
    “不...我这不是可怜别人,我是在救赎自己...”芮裳挽着手帕又抚着口,再抖言道过,边道边轻摇了摇头。
    她似乎已是立不直身子,另手紧扶着那张桌子,身子也早已贴近了去。
    “救赎?”荞儿闻言抬眸而过,再而敛出一阵冷哼笑声。她双手并后,又缓步而去,到了那芮裳的面前。她耸眉而落,淡眸似冰,又贴近脸至那芮裳耳旁,似有屑意地淡道一声:“你救赎自己,谁救赎你的家人?”言后荞儿面上显露得意,唇下更是阴笑迫然。
    荞儿此言一落,那芮裳迅而悚眸惊起,顿然喘喘不安。她滞眸惶恐,心下颤色紧紧漫上,如下的她自是不知晓该道出什么,只是默颤着手中的手帕,那手帕顺而渐渐滑下,她慌口而开,甚如惊弓之鸟,茫然未定。
    芮裳不敢再与她对视,便忐意避其眼神,茫口之下只颤了颤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再摒心静气,却怎般皆淡心不凝。
    “是吗?”荞儿再冷言一出,面上的笑意仍久不消逝。言声之后,她颔首而起,落眸望去,一狠手伸去,便将那芮裳的左手手臂狠地拽过。那芮裳本是还未缓过神来,被她如此一拽心下愈发燎急惶恐,面色愈紧,临眉昂扬,口中喃喃不止:“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手...放...”
    来时已晚,未待她苦言道尽,她那手臂已被那荞儿撸袖而起,袖中手臂紧紧裹着那白纱布缕,也一尽被那荞儿狠狠剥下。顷刻露出来的,是芮裳那手臂上无尽的火烧伤痕,且就那般,被荞儿高高举起。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荞儿举着她的手臂再蛮言呵斥着。
    芮裳情绪愈激,拼了命地将手臂往回缩,荞儿终于散力而开,放去了她的手臂。芮裳面上早已是泪色淋淋,落手便是迅声烈息,她揣速将那衣袖放下,极力地裹着她那满是伤痕的手臂,蜷缩在了地上,临下便是地上那阴湿的气息。她那模样实是可怜。
    她忍声抽泣不止。但荞儿仍是一脸淡漠。
    “我知道了你们的事。大人都告诉我了。”荞儿忽而淡口一道。再而转首撇了那地上并手颤抖又紧抱着自己身体的芮裳一眼。
    芮裳默口无声,低眸空语,拧紧眉头,却是欲哭无泪。她可不能再让这些事情败露在别人面前。
    “大人当初挑中了你的精明能干,再者你相貌出尘,自是不易露馅,所以让你入这苏府替他办事,但你极力不从。之后他只能以你的家人要挟你,再让你伤痕累累,你才忍声而起,所以,你那个妹妹才得以免了这苦肉之痛。”荞儿娓声言过,言毕便深叹其气。
    原来,这芮裳是被那霍皖要挟才入了这苏府当了细作,难怪她待此事皆是极其不愿的。
    芮裳算是霍府里最机灵的丫头,相貌也在丫鬟当中也较为出尘,所以她才被那霍皖挑中替他入这苏府做事。可她自己何尝不知,得罪了苏霖,她照样活不了,所以她才极力拒绝。怎知那霍皖非但未批准许,竟还掳去了她的父母和她在府中一同为丫鬟的妹妹以作要挟,因为那霍皖知晓,她眼中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所以霍皖才笃定,她一定会同意。
    何人才知晓那霍皖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让那细作临身苏府且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家人。”荞儿仰天悠叹,道着这二字,再而冷声一笑。少顷,又淡漠道:“家人算什么?你何必如此看重他们?到头来,伤的且不都是你自己?”她厉眸撇去。
    荞儿对家人的态度正与那芮裳相反。家人视她如粪土,说卖且就将她卖入了那霍府之中,所以她恨,她从不相信亲情,因为觉得那空有嘘头。亲生的女儿,且说卖就卖,她该向何人去诉苦?她只知晓,她这一辈子,只能相信自己。
    “家人...是我的一切。”蜷缩在那角落里的芮裳终于颤声开口了,她终于淡止下眸里急急溅落的繁泪,再接而镇声道:“没了他们,我该是为谁活着?”
    闻她此言,荞儿又淡声冷笑过。再凝眸狠瞪着芮裳,咬牙道:“为你自己!没了他们,难道你就活不下去是么?他们给了你什么?他们卖了你!让你做了下人...你还去感激他们...”荞儿疾言激语,言毕哼声再出,那笑声凛凛刺耳。她再笑言道:“你真傻。”
    芮裳自是驳言以去,她淡下蹙眉,再深呼其气,颔首正颜道:“是我自己自愿入府做下人的!”芮裳眸显坚定,再而缓口道:“没有他们,何来的我们?我们的命,是他们给的...当然得感激他们...”
    “他们给了我们命,再夺去了我们的命。这就是爱...”荞儿再驳声喃喃道,言后仰天长笑。良久,又叹声道:“世态炎凉,我不愿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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