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的不幸是儿子带来的,哪怕儿子年幼时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跟着混子学偷鸡摸狗,她只关心林家父子,没认真教导过陪伴过儿子,却将儿子误入歧途算作天生坏种。
    然而那个年代,孤儿寡母,要是商之邵不坏得明显,他真能好端端地长大么?
    也是在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上,魔物周有余学会了伪装的重要性。哪怕林家父子再虚伪再恶毒,只要表现的够无害,他们就是无辜的。
    于是周有余面对陌生人也便带上了无害的面具。
    周有余的生母现在还在疯癫中,她疯狂其实也不算周有余下的手,是她自己承受不住真相,活活把自己气疯的。
    周有余成魔后,对母亲只做了一件事。
    他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知道的真相,林江城父子对商母的鄙夷,如何杀死她的儿子,谋夺她的房子,以及死去的外祖母对林家和外祖父的怨恨,一五一十的用梦境传输给了商母。
    周有余死后,才知道外祖母的灵魂一直都因为不甘心留在原地。
    商之邵死后遇到了那个满怀愤怒的老太太,她生前满怀怨恨,死后就变成了鬼魂。
    她想掐死林家父子,她对将才十一二的自己卖给鳏夫换钱的林家如此怨恨,对强迫才是个孩子的她生下几个孩子,活生生生孩子而死的老鳏夫也如此怨恨,是恨不得生吞他们的血肉的刻骨恨意。
    她有多热爱初生的红太阳,就有多恨林家那类人。
    而她的女儿,她用血和泪生下的女儿,却在她第二恨的鳏夫教导下,把老人最恨的人当做了至亲供养着,还在本就怨气无法消散的老者魂魄面前,害死了她唯一争气的外孙。
    老太太是那么恨,恨到连自己的女儿也绝对无法原谅。
    所以,后来商母疯了,被亲生母亲和儿子经由噩梦告知的真相打击疯了。
    再之后,逍遥好几年的林父也得了一种恶心的疮症,身上的皮肉一寸寸腐烂,时时刻刻后脑勺都有被重物击打的痛楚感,脑浆和血液不受控制的从鼻孔淌下来,他散尽家财想治好自己,但是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最后,他就被活活疼死了。
    作为杀人凶手,他的魂魄,自然成了周有余的小点心,被喂了招魂幡。
    唯有最深的怨恨才能滋养出最厉害的魔物,周有余便是那些贪婪的人心生生用三十年时间恩将仇报制造出来的魔物。
    他彻底褪去了人类的孱弱,和山神共事,甚至碾压山神一头,成为能吸纳世间魔物的魔王创造的秩序维护者之一。
    魔界的第七秩序以牙还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来犯,必百倍还之,哪怕欠下血债的是自己的血亲,也需要偿还。
    这便是周有余身为魔物代表的秩序,独属于魔物的秩序。
    在执掌圣器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将自己的灵魂心甘情愿的奉献给魔王,成为了魔的秩序,替魔王掌管着魔界。
    其他的魔界秩序维护者,也在各司其职。
    比如
    尤席迹抬头,对周有余宣布一个好消息:老金答应了,他说要给席路做一个收购企划案,不日就要执行。看来我们的工资和分红就要涨涨涨了啊!
    金算盘就是魔界和人间的金钱秩序,哪里有沾染着血迹的金币流动的声音,他就会宛如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一样,开始收割那笔不义之财。
    魔界曾经的王,现在是金算盘收割贪婪之心的工具人。
    当然两人其实是互利互惠,有了金算盘,席路能赚到足够的钱当人间的巨富,有了席路的协助,金算盘也才能发挥作用。
    魔王把所有的下属的特长都发挥的淋漓尽致,根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在席路和金算盘的照顾下,除了贫穷诅咒没破除前的魔王自己,其他侍者在人间活得都很滋润。
    席氏财团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华国的资产只是他们在全球资产的冰山一角,几乎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席氏集团的子公司,可能是快递行业,也可能是瓜果蔬菜售卖,甚至是一本万利的房地产,基础到种菜,高科技如制造飞机,席氏财团都有所涉及。
    至于这些公司收益如何,那就无人能知道了。
    唯一可知的,就是他们的业务甚至拓展到了南极和北极。
    第86章 桃花不语13
    这样一个处处低调,但是又随时随地能听闻其存在的公司,真要对什么公司下手,根本就如一群鲨鱼围捕一只落水的大象。
    被蚕食只是早晚的事。
    让老金这一次的虚幻泡沫堆得高一点,我比较想看到林江城母子癫狂的样子。
    周有余笑眯眯道。
    鲨鱼猎杀猎物也有约定成俗的爱好,是一击毙命,还是一口一口撕裂,都看席氏集团后面的金算盘操控。
    金钱的操纵者可是能把金融游戏玩出花儿来,自然能满足同僚这个小小的需求。
    既然是你的仇人,老金自然会慢慢动手。先吹一个大大的泡泡,让人类对金钱的贪欲达到顶点,然后炸裂开来!嘿嘿,到时候收割的灵魂,才是最美味的!
    尤席迹赞同道。
    他又看了一眼屏幕,皱眉道:对了,魔王大人为什么还不准备回来呢,老金说冕下要求的赚钱的小目标已经达到了,现在他和席路在全球各地的资产加起来都已经可以做世界首富了,还是超过已知首富十倍的那种,钱太多了,需要魔王大人制定下一步计划。
    魔王正在度蜜月,勿扰。
    周有余耸肩。
    度蜜月的魔王此时声音嘶哑,死死地抠住床沿,死都不挪步:不,我不去做魔力核磁共振,我怕,我好怕!我会爆炸的!
    不会爆炸的,很安全。你该怎么才去检查身体呢?
    孔凌霄耐心道,那模样像极了至死是少年的的男人的贤妻良母。
    但魔王毕竟不是至死是少年的那类智商有缺陷的生物,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自爆,闻言他眼光一扫,看到了被他特意挑回来的几大包东西。
    你想他尝试道。
    我不想。孔凌霄冷酷道。
    郑玄离只一个眼神就被孔凌霄看透,他才不想穿那身麻烦的要死的红色戏服,他之前就看了,那红色太张扬,分明和嫁衣是一个颜色的。
    并且装饰太繁琐,居然还有明珠镶嵌的头冠,发带,各种配饰,那一大箱子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搬不动,还是天生神力的孔白替他搬上来的。
    穿那么一身,他和郑玄离想做点什么增进感情都会被热死。
    郑玄离还吃了那么多生蚝,直言过欲求不满,自己明明想和郑玄离度过一个难忘而浪漫的夜晚的,可不能让衣服打搅了兴致。
    孔凌霄认真的思考着,冷酷地握住了郑玄离的手,慢慢掰开。
    年轻的猎魔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严肃端正,就像是只是单纯的担心恋人的身体状况。
    郑玄离为了不做魔力核磁共振已经拼了,鬼知道孔白的科学仪器会不会暴露他的真身,他这个睡了二十年的老古董也完全不懂现在的科技水平。
    郑玄离真的慌了。
    但是魔王越慌,面色越镇定,他从石头替换成碳基的CPU飞快的转动着,闪烁着智慧生物思考极限的光辉。
    只一瞬,郑玄离就有了解决方案,他对恋人抛个媚眼:我还带了一套,女装!只要不出去,我穿给你看,等你亲自验收效果呦~~~
    孔凌霄闻言咽了咽口水。
    他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郑玄离趁热打铁:这是礼物,但是要有惊喜。你先下去散步,我装扮好了你再上来拆礼物,你觉得好么?是很有诚意的礼物呦!当然,我也要礼物!
    他扫了一眼被孔凌霄拒绝的红衣。
    我想看,你穿一定美极了。
    好。孔凌霄气息微微不稳,他目送郑玄离到了浴室,这才拎着那件自己觉得不合适的红色戏服朝对门走去。
    拿出钥匙打开门,孔凌霄走到隔壁的房间,捂住发热的脸。
    他为了能和郑玄离住在一起,便没告诉郑玄离,他其实买下了这个小区的一栋楼,是为了防止别人打扰自己的生活,也为了给其他猎魔人安置住所。
    和他们住所相邻的这间房子也是装修好的,一切设施齐全,和对面的那套房没什么差别,孔凌霄打开带过来的戏服,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浴室。
    如珍珠一般的水珠喷洒而下,在暗蓝色的发间跳动,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额头垂落的发梢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水流的冲刷下,青年闭住眼睛,浓黑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细密的水珠,片刻后,长睫颤了颤,水珠滑落,孔凌霄看向放在一边的工具。
    面上闪过一种异样的羞意,孔凌霄抿紧双唇,最后眼决然地抬手握住了放在架子上的小工具。
    他知道自己对郑玄离有异样的感情后就查了资料,甚至还严谨细致的查了两个男人应该如何亲近,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如此快便学以致用,可是
    魔镜里他已经因为吃了金苹果而霸王硬上弓了一回,再扭捏就有违自己的心意。
    片刻后,发颤的纤长手指绕到了背后。
    孔凌霄有绿孔雀的血脉,绿孔雀是一种极为华美的鸟类,羽毛蓝绿相间,带着一种金色,在阳光下会闪烁起一种动人的光泽,变幻了角度,颜色还会有些微差异。
    尤其当绿孔雀开屏的时候,那种光滑流转的感觉更是美到了极致。
    但是成年的绿孔雀第一次开屏,总是生疏的。
    孔凌霄握住水管支撑身体平衡的手上青筋微微鼓起,像是痛楚,又像是难受,青年咬紧唇瓣,仰起脖颈,任由细密的水珠浇灌而下。
    水珠儿的凉意不能浇灭身上的热意,孔凌霄本就肤色雪白,衣物遮住不见光的地方,更是白到透明。
    只有被某个唐突的家伙啃咬过的地方鲜艳欲滴,越发衬得孔凌霄其他各处的肤色白得发光。
    片刻后,孔凌霄收紧手指,手下的水管不堪重负般嘎吱一声脆响。
    孔凌霄睁开眼,唇瓣红的滴血,将手里的工具放回去,又拿起另一个小瓶子。
    瓶盖打开,水溶性液体将指尖打湿,而后又被涂抹在最需要呵护的细嫩皮fu处。
    孔凌霄眼睛半眯,隔着浴室半透明的窗户看到了房门上挂着的雨伞。
    那是他自鬼市挖出石首后得到的伞骨,他不想伞骨荒废,便做了伞面。
    他想完整的还原油纸伞,于是做了纸伞面,一遍遍的给油纸伞的新伞面涂抹桐油。
    全新的伞面脆弱又紧绷,轻轻触碰就会被撕裂般,甚至手指触碰都会觉得轻微的刺痛。
    要想油纸伞能被使用,就必须给没使用过的新伞面涂抹桐油,如此便不会再有扎手的痛。
    于是孔凌霄便极为生疏的,用指尖抹上粘腻的桐油,再用指尖将伞面压平,细致的撑开伞面处的一个个褶皱,小心的将桐油抹开。
    边缘平整的伞面,褶皱撑开说的深处,还有最不好处理的伞骨交界处。
    一遍一遍,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沾染着桐油的指腹从一个小小的褶皱压到另一个褶皱,撑开,涂抹,直到伞面油汪汪。
    如此,伞面才不会轻易被雨打湿。
    涂了桐油的油脂伞面会有韧性,能经受住风雨的摧残,但也能接受和风细雨,若是了狂风暴雨,这样细致的涂一层桐油,却无法保证油纸伞伞面不会损坏。
    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涂抹。
    直到伞面由内而外变化,每一个褶皱都被照顾到,全部现出不一样的色泽,干净,柔软,无论如何开合伞骨,都会平滑有韧性才算完工。
    要在伞面涂好桐油,的确是个大工程,孔凌霄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从面庞到耳际全都是弥漫起的薄红,而后薄红越来越甚,连指尖和指尖接触的地方都染上了绯色。
    但下一秒,从淋浴喷头流下的水就冲刷干净了额头的汗水。
    孔凌霄收回手,把所有的物品放回去,大约是地面湿滑,他双腿微微发颤,关了水后擦干净水珠儿,害怕惊到对门的郑玄离,他轻手轻脚的拎起了被带来的衣服。
    张扬而热切的大红色,宛如用最鲜艳的玫瑰花瓣织出来的布料,是孔凌霄曾经平静又板正的二十几年里绝对不会触碰的一类。
    但是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伸出手臂,将那身华丽厚重宛如嫁衣一样的红色古装穿在了身上。
    一层有一层,腰带,配饰。
    他没有戴假发,只用妖力将头发变长,而后弯腰把红金二色交织的长发带系在小腿上,系住了一连串做配饰的铃铛。
    一直蜿蜒而上,铃铛没入大红色的繁复下摆。
    整理好一切后,孔凌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俊秀青年面色嫣红,半长的发梢滴着水,眼中带着一种陌生的光彩,他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如此古怪,只是和镜中的自己对视,都会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羞意。
    他从未料到自己会这么大胆,但是遇到郑玄离,一切就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明明身上穿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衣服,古风男装,只不过是大红色,对于他和郑玄离来说,就又一种别样的意味。
    孔凌霄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了和隔壁房子相连的一道门。
    这两套房子早就被打通,其实可以算作一套,也许今天之后,孔凌霄会选择告诉贫穷的恋人,他们其实是有一座大house的人。
    穿过两套房子之间的门就到了客庭,孔凌霄踮着脚尖,踩着厚厚的红色地毯,想偷偷进入卧室,给郑玄离一个惊喜。
    凌霄,你回来了吗?我才刚穿好唔
    卧室门被先一步推开,穿着一身白色华服,衣服上绣着金色纹路的郑玄离呆在原地。
    那一瞬,他似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只看着暗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瞪着无辜的眼睛看过来的孔雀。
    一身红衣,衣服将青年的脖颈以下遮挡的严严实实。
    但是腰际以下,层叠的繁复布料间,却是一片影影绰绰的白。
    孔墨剧组的这套红色戏服是武打要用的戏服,为了动作方便好看,红衣下面是要配红色的裤子和黑色的靴子的。
    因为是戏服,这套衣服当然是不包括亵衣亵裤的,得演员自带。
    郑玄离看着迤逦而下,和地毯连成一片的红衣,眼神发直道:坏了,拿戏服过来的时候忘了拿裤子和鞋子,亵衣亵裤也没带。
    孔凌霄咬紧唇瓣。
    其实是带了,但是他忘了。
    他也和郑玄离一样,用眼神一寸寸摩挲着面前的恋人。
    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高大了,但他穿着这身加大号的女式戏服却能毫无违和感。
    这应该是一套不知哪个剧组要拍摄的仙侠剧中,以成年男子体型做的女天神的衣服混到戏服里了,流云广袖,三十六幅襟裙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程度比之孔凌霄身上的这一套有过之而不及。
    长长的黑发垂下,用玉冠束起,看不到一丝假发套的痕迹。白金二色的衣裙,的确是女装,但郑玄离过于高大,过于俊美,又让这身衣服显得气势不凡。
    郑玄离还特意化了偏女性的妆容,在眉心点了金色花钿,这身衣服使得他本就好看的容貌更出色了几分。
    男人过于凌厉的线条眉眼被柔化,也柔和了他的气息,他便像是威严不可侵犯,不分雌雄的仙。
    又像是许逊的噩梦轮回中,那个冰雕玉琢的小道士终于成年了,变成了眼前这个让人目眩神迷的仙子。
    在孔凌霄的注视下,仙子并未腾云驾雾,也不婷婷袅袅,他像一截木头似的走过来,抬手捻起一个铃铛: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哪里冒出来的,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孔凌霄身躯微微发颤,因为羞怯,也是因为已经准备好接受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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