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源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顾影自怜,就接到了老母亲的电话。
    “你人在哪?快回来,你孟叔叔……他快、快不行了……快点!”王君利的话断断续续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她勉强听见好像和孟松雨有关,还没反应上来就是一阵刺耳的嘈杂,再接着电话就被人挂断了。
    什么快不行?谢源源脑子嗡得一声,几乎盖住了车的喇叭。
    他不是才跟自己吵完架吗?怎么就不行了?
    恐惧和后怕攫住谢源源的喉管,窒息感浪潮一般盖过方才的燥热。她手忙脚乱地滑开手机,可颤抖的手根本没办法识别指纹。
    几经周折才解开锁屏,她连忙给老王回电话,可留给她的只有正在通话中的忙音。这是在通知家属吗?除了小棉,他难道还有什么亲戚?
    谢源源愧疚地在心里祈祷菩萨能够原谅她,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调侃他。
    “师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得飘渺不已,“麻烦、麻烦开快一点。”
    谢源源打开车窗企图让寒冬腊月为自己降温,她无暇随着车移步换景,脑子不由自主地想到影视作品里角色们得知噩耗时,一个镜头的切换就将漫长的征途匆匆代替。
    是的,一场征途。
    她紧紧攥着手机,想打给她爸爸,证实孟松雨的安危。可她想自己亲眼去看,因为她没办法接受这样仓促的传达。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其实她应该理解他的。她分明是认同他的观点的,可非要去较真。如果,如果他真的生命垂危,那天的争执被他一起带入轮回,那她实在算得上是永生永世都不值得被原谅。
    她抵上车门,搜肠刮肚地想找出点对孟松雨好的举动,可她惊悚地发现,除了在床上的挑逗和附和,自己实在没做过什么能让他快乐的事。
    天呐,她真的罪无可恕到这个地步了吗?她伤害了一个单纯的老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如今重病缠身,甚至要来不及听到自己的忏悔。
    叔叔,等我回来。我的错,我自己来承担。
    呜呜呜呜……你再坚持一下!
    入眼是整片整片的白,比雪更深沉。很多人围在这里,谢源源看不太清,只觉得有面熟的也有面生的。不过相似的是,大家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翳的白。
    虚虚实实,她自己也看不清。
    她像是在沙漠里迷路了,月光冰冻万物,唯有她一人看前路漫漫不知所措。
    隐约中好像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动了。谢源源迈开脚步,双手抵在胸前从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挤进去。越往里走越喘不上气,视线也越模糊。
    “……”叔叔。她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叔叔……”她能听见了,不,她能出声了!
    孟松雨怎么样了?他到底在哪?
    “你妈刚还说你得好一会才能回来,是不是周内路上车少,这么快啊。”
    谁在说话?她下意识回头,循着声源望过去。
    “你……”孟松雨?他不是不行了吗?他怎么会站在这?他不是躺在床上吗?“你怎么还活着!”
    ?王姐怎么跟她说的?虽然踢足球的时候踩着球滑骨折确实不是一件体面事,可不至于尴尬至死吧……
    “怎么,没赶上好时候?”
    谢源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一路的牵挂居然如此不值一提,他不光好端端的,甚至不配得到自己的原谅。转眼想到她不靠谱的妈,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脚丫子裹个石膏而已,男人就这么脆弱吗?
    思绪荡了个秋千,终于稳稳当当停下,算了,他没事就行。
    正要询问骨折的缘由,谢源源手里就被塞了堆零碎。谢祖华哼哧哼哧走过来,扛着大包小包,略带赞赏地看着闺女,“执行力不错,帮孟叔叔拿点东西。”
    执行力不错的闺女悄悄跟在她爸后面,窥伺到整个经过。原来是这智障前几天和朋友踢球,为了在一群小年轻面前一震雄风,耍帅玩个定点停球。结果技不如人,索性原地胫骨骨折。住院手术的几天有护工就行,今天出院,比赛那天的始作俑者不敢出面,只好来麻烦老谢一家子。
    谢源源忙着腹诽这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还不忘感慨自己母亲神乎其神的传达能力。这要是手术当天告诉王君利,估计葬礼时间都在孟松雨不知情的状况下安排好了。
    “源源刚好辞职了,平时你有事直接叫她就行。白天你稍微将就一下,晚上我和她爸回来了给你做晚饭。”王君利在门外头关心隔壁的老弱病残,谢源源在屋里偷偷翻白眼。
    她走近两步,偷听到孟松雨推辞。哼,装模作样什么啊?
    “不麻烦不麻烦,她天天在家赖着,干点活是应该的。”老王锲而不舍地背刺女儿,“取个外卖、买瓶饮料,都是她这个小辈该做的。一点也不麻烦!”
    谢源源斜睨着王君利,后者满脸堆笑着在寒暄中关了门,转头瞪着她:“刚刚都是场面话,你在家好好学习,帮个一次两次就行了,不许影响到你啊!”
    嘤~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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