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伤得如此之重。
    他抬手缓缓擦去嘴边血迹,讥笑道,那又如何,他可是没了半条命。
    言下之意,便是他可没占下风。
    裴娇:
    所以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怎么像小孩打架就为了比谁更惨争个高低输赢?
    她沉默地在走在后边,想要伸手去搀扶的时候又犹豫了。
    因为他不再是没有灵力的顾景尧,而是又变成那个将她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魔头了。
    言语消散于风雪之中,她垂眸看着雪地中蔓延的血迹。
    万一他待会失血过多晕了,那她岂不是要把人给背回去?
    她终是忍不住上前,若无其事地搀扶起他的右臂,余光偷偷瞄向他的侧脸,等着他露出那种不耐烦像是吃了苍蝇般的臭脸。
    她还是难免有些心惊肉跳,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现在身受重伤,局势逆转,他的性命可是被自己拿捏的呢。
    如果他要骂她,她就更加恶狠狠地骂回去,她现在不用怕他。
    谁知他只是侧眸静静盯了她一会,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波澜不惊道,你若是想逃,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裴娇一怔,垮起脸低声抱怨:我可是承诺过会帮你解开封魂锁的,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出尔反尔阴险狡诈。
    他的性命也和她息息相关,她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听见了,却难得没有动怒,艳丽的眉眼舒展开,似笑非笑道,血魇之日将近,我重伤的消息已然传出,你觉得会如何?
    裴娇心中一惊。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怪不得对上北幽魔君他会受此重伤,血魇之日来临之际,他的灵力会被体内的禁制逐步封锁,灵力也会削弱许多,待到血魇之日那日,便是最为薄弱之时。
    初遇之时便是血魇之日,那次他尚未受伤,仙盟便派人去往雪域天牢企图杀他。
    这次一旦得知他伤得不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仇家,都会来落井下石。
    顾景尧打量着裴娇凝重的神情,眸中晦暗不明,只是刻意放缓了声。
    他的声线本是凝着松雪般清冷,却是柔和许多,显出几分蛊惑,你若是现在想逃,我也无力阻拦。亦或者
    他凑近了一些,将她的手附在他腹部狰狞的伤口上轻轻搅动,柔声道,亦或者,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将我的首级带回去,戴罪立功,借此平步青云。
    裴娇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染血的手:
    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要求这么奇怪的。
    她沉默不语,快速思索着对策。
    而身旁的顾景尧也不再开口,似乎在等着她做出决策。
    他难得收敛阴狠暴戾,如此有耐心,他本就凉薄的嘴角在垂下时却显得柔和,配上他本就具有欺骗性的漂亮的皮囊,无端多出几分温润,令人心中幻想春风山川碧水。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实则若是裴娇真敢露出什么逃跑或者反杀的念头,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便会露出残忍可怖真容
    他会先把她弄死。
    即使是死,他也会拉她一起。
    他眼眸黑沉,漠然地盯着她看,只等着她说出令他不悦的话,然后顺理成章地杀了她。
    却见她忽然止步,抬眸道,你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应该有很多宝物法器吧?
    顾景尧:?
    裴娇捏紧拳头道,有没有那种能自己动手杀人的?或者制造幻象捏造陷阱的?你好好养伤,然后我们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拖延时间,撑到血魇之日过去,你再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瞧见她这么一副斗志昂扬准备御敌的模样,他心中忽然多出几分说不清的烦躁和一闪而过的波澜,他想让她认清现实,沉声道,你会死。
    裴娇耸耸肩,你要是死了,他们下个目标就是我,我也离死不远了,不如拼死一搏。
    他唇角带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若是趁此机会献上我的首级,说不定还能得到他们的认可,饶你一命。
    她裹了裹兜帽,抬脚踢落靴尖堆砌的雪块,吐出一口雾气,一本正经道,我虽不是正道,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当然了,更加不会对你动手。
    她想,他虽然在进入她的识海之时知道了她并非裴宁,但是却还没知道铜镜的存在。
    若是知晓了,便知道在她尚未获得封魂锁之前,他活着对她来说的意义有多大,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当然,这种重要的把柄,还是千万别让诡计多端的他捏在手心才好。
    顾景尧沉默了一会,随后裴娇见他忽的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雪地溅落几滴鲜血,宛若盛开在冬季的红梅。
    他额角布满冷汗,顺着苍白的面庞滑落,更显得唇色殷红,睫毛纤长,于眼下投下深邃的影子,此时落在眼下却显出几分落寞。
    明明是强弩之末,他却仍是一副无济于事的模样,将喉间的腥甜咽去,冷嘲热讽道,花言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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