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荣喉间酸涩,不知道怎么才能挽留住她。
    虞冷月笑着宽慰道:青荣哥哥,你一切都好,我们才好。
    林青荣也想明白了。
    她会这样说,一定因为,他做得多了,反而成了她的拖累。
    他便坚定地颔首:好,我会的。又温柔地笑着说:伶妹,记着,我还欠你们一顿中第的饭。要是你们还会回京,或者回金陵,让我把这顿饭还了。
    虞冷月点头,纳下他的诺言,还以同样郑重的承诺:这顿饭,我记着呢。
    下了山,也快出寺庙了。
    两人不好再一起同行,免得叫人瞧见。
    虞冷月先站定,同他道别:青荣哥哥,就此别过。山水有相逢,来日再会。
    林青荣微微一笑: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还要去见同窗,就在这附近。
    虞冷月也没疑心,道了别就走了。
    最后,她还特地回了头,看到林青荣还站在石阶上,一身灰蓝色的直裰洗得发白,整个人却清瘦挺拔,像冷风中一棵麦穗,沉默又寒伧。
    却是生长在土地里,最踏实的,最质朴,最温柔的一株。
    林青荣不知道望了多久,只察觉天色都要黑了,才缓步往回走。
    这日天气不好不坏,没有风雪,却也够阴冷的。
    他平日节俭,不过从崇福寺回去,路途遥远,这样的天气,他原该坐马车回去,到底是顺应了心境,一路走回去的。
    回到家中,天色漆黑,都到了宵禁时间。
    可能是因为有些冷,晚上吃过晚膳,右手握笔都觉得有些僵,偏偏那笔也跟他对着来似的,出墨不顺。
    屋子里灯盏闪烁,林青荣叹息一声,搁了笔,闭眼摁了摁额角。
    脑海里,浮现出虞冷月小时候的样子,脑袋上梳着两个角儿,黑漆漆的眼珠子提溜转着,三分精明三分友善三分可爱,还有一分的怜人。
    他刚成为她邻居的时候,他们并不熟悉。
    过了几年,她长大了会跑会跳会说话了,而他也早就过了启蒙的年纪,他们才算得上脸熟。
    有一日,她发现他在窗外偷听老师讲课,手里捏着石子往水里扔,歪着脑袋问他:你想读书?
    他说想。
    后来她让他送她回家。
    她把他带到老师面前,说:爹爹,我走丢了,这个哥哥送我回来的。
    恩师摸着她的脑袋,跟他说:这孩子顽皮,有劳了。
    他不善说谎,羞窘地说:举手之劳。
    其实她压根就没走丢,也不是他把她送回来的。
    再后来,老师关照他读书,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从未敢想过对恩师的女儿怎么样。
    他们相差了七岁,他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
    直到,她守完孝,他也中了举人。
    今年他上了京又遇到了她,似乎可以找到光明正大娶她的理由。
    他陡然发现,那坦荡里,夹杂了不容察觉的私心。
    只是,他的私心,并不能帮她。
    林青荣凝神提笔,继续作八股文。
    若有缘无分,他便要成参天大树,成高墙,成宽阔屋宇。
    继续为她挡风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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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冷月回去的路上,心情惆怅。
    她也不知怎的,金陵那一别,总觉着与林青荣分开得很容易,这会儿却有些不舍了。
    大抵,那次分别,他们能互祝对方前程似锦。
    这一别,生死未定。
    再者总归是多了些男女之事的牵扯。
    心境自然不同。
    到茶铺时,雪书递上来一封信,同她说:一个姑娘留给你的。
    虞冷月眉头一皱,问:什么姑娘?
    雪书回忆了一下,说:坐马车来的,戴着帷帽,也不露脸。但瞧她身边仆人的打扮,还有她的衣着打扮身段,都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来了之后在铺子里逛了半天,倒不是看茶,而是看咱们的陈设,随便买了些茶,我瞧着她也不是真想买,就是觉得来了不买不妥,才买了些龙井走。然后留下信就走了。
    虞冷月大约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场景。
    但那姑娘,她是真不认识。
    拆了信,虞冷月读完笑了笑。
    原来是风流债。
    雪书皱眉问:是谁?
    虞冷月揉巴了信,说:他那头的人,没什么。
    雪书知道是虞冷月私事,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虞冷月又问她东西清理得怎么样了。
    雪书说:好带的都清理好了,还有顾爷的东西,也都单单放一块儿了,他那狐毛大氅,放哪里?
    虞冷月淡声说:也都和那些放一块儿吧。
    雪书问她:他那儿还有别的我没留意下的东西吗?
    虞冷月摇头:没了。
    雪书转身进屋。
    虞冷月摸了摸脖子,她还贴身戴着那块儿玉佩,是两人定情时,他送的。
    捂了好半天,玉佩都贴着肌肤发热了,她才松开手。
    罢了,也就这一件东西做念想了。
    留就留了吧。
    翌日,虞冷月又出了一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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