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雯低着头,干枯的手摸着肚子,不肯说。
    半晌,她才继续低着头跪了下去,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虞冷月只是说:熙雯,如果你有想求我的事,就拿实情来换。如果你别无所求,我也不问你了。
    熙雯忽然仰面含泪,口里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虞冷月等着她说。
    熙雯却哭得哑了声,许久才平静下来,愧疚地拭泪道:二爷他是个好人,是我害了他。
    虞冷月抬了抬眉毛。
    雪书的心也跟着一紧。
    第74章
    周临渊的二哥叫周临弈, 当年刚刚搬回京城周家的时候,他跟熙雯已经许久未见,自然要互诉衷肠。
    熙雯回忆起陈年往事, 眼里居然又绽放出稀薄的光彩, 轻轻弯着唇角说:平日我们远远相见的时候,只敢悄悄看对方一眼,话都不敢说。二爷回来了三个月,才找到机会跟我说话,不知道花园西门的那穿堂还在不在,我们就在那里说话。那天,有人送了我们一壶酒
    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 可仍旧饱含着对往昔的留念:我不知道那酒有问题,跟二爷一起喝了之后,就、就就
    剩下的话,熙雯不说虞冷月也能猜到。
    熙雯目光又黯淡下去,不解地道:一堆仆妇闯了进来,拿住了我和二爷。我被大太太抓住关了起来。衣衫不整, 无比难堪。
    他们分开关押。
    当时周临弈还是一副吃了催|情药之后的模样, 可以想见多么的不堪。
    熙雯痛苦地哭了起来。
    当年管事妈妈给她一巴掌之后, 叉着腰说的话犹然在耳边:勾引爷们儿的下贱娼|妇!合该拉去打死!贱蹄子什么不学,却学这一套!还没个名分就脱了衣裳爬主子的床, 干脆把你卖到窑子里, 叫你乐个够!
    熙雯一听不是死就是发卖到窑子,吓得灵魂出窍, 衣服都顾不上穿, 只知道跪下来求人。
    管事妈妈经手过太多这种事, 冷眼瞧着她, 等着人崩溃到什么都肯答应了,才好心地提醒说:丫头勾|引主子就是该死,但若是二爷强了你,我禀明了太太,倒也给你个分辨的机会。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熙雯犹豫过的。
    但是管事妈妈告诉她:二爷犯了事,顶破天也就是被责骂一顿,你可想好,丫头命贱,你又是大太太的人,大太太这头若要处置了你,二爷还保得住你吗?
    道理是没错的。
    人在那时候,也只想着自保了。
    熙雯点了头。
    结果却不像她想的那样。
    熙雯木木地落着泪说:我在太太老爷们面前冤枉了二爷,实际上二爷喝了那酒之后,只是扯开了我的衣裳,就躺在地上拿脑袋磕墙,没有跟我发生别的事。
    但周临弈的罪名还是坐实了,大房找周文怀要个说法。
    周文怀就打断了二儿子的一条腿,当做说法。
    熙雯以为,来日方长。
    她能解释清楚,他也能体谅她。
    没想到周临弈断了腿还在养伤就跑了,而她没多久却被打发到庄子上来,先说是让她避风头,后来就把她给忘了,庄头随便将她配了个男人,从此再也离不开这座庄子。
    再听到周临弈的消息,也是从别人的议论中得知寥寥几句他凄惨的下场。
    悔之晚矣。
    她尚且蒙昧,命运却已被旁人安排好了。
    倘或重头来过,熙雯咬牙切齿地含着泪说:三太太,我就是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冤枉二爷啊!
    如今这境地,不如死了算了。
    虞冷月叹了口气,问熙雯:那壶酒,是谁送给你的?你没告诉周家人吗?
    熙雯摇摇头,道:不知谁送的。
    原以为是平日交好的姐妹放在她房间,她也没多想。毕竟互送吃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事到如今,肯定是查不明白了。
    雪书忍不住问:后来你就没找过周家人替二爷翻案?
    熙雯苦笑:三老爷派人来找过我。
    虞冷月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也是,公爹周文怀怎么会放任自己儿子被冤不管总要弄清楚实情。
    熙雯说:但那已经是我嫁人两年之后的事了。周临弈也走了两年多了。
    她就算愿意说出实话,又怎么样?
    虞冷月问道:那你跟三老爷的人说了实话没有?
    熙雯抿了抿唇,愧疚道: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但也没有再冤枉二爷。
    虞冷月了然。
    她公爹能坐上今天的地位,估摸着已经知晓实情。
    只是于事无补了。
    周临弈已经走了,杳无音信,真相就算揭开,也不过是再打死一个佃户的妻子,有什么用?
    日头出来了,树荫转移,晒得人额头发烫。
    虞冷月拿手遮了遮眼,问熙雯:你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熙雯跪在地上忽然直起腰杆,又缓缓地跪坐下去,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肚子。
    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求的。
    她已经认命了。
    虞冷月却很有耐心,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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