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就整个趴在御案上了,脸贴着金丝楠木桌面,无赖样子。
    时月影你是不是要睡着了?他问。
    她还留着几分清醒,堪堪支撑起来,晃了晃脑袋,模样乖巧,没有,臣妾很清醒。
    明明连声音都透出倦意。
    他视线落回政务上头去了。
    等再度去看她,不出所料,又趴回桌上了。
    不是不困么?
    唔她勉强睁着眼睛。
    他喜欢看她这番挣扎着半梦不醒的样子,语气稀松平常的问她,那你在做什么呢?
    时月影觉得自己魂魄的一半已经安寝了,另外一半被拽着不许入睡,于是她小臂贴着御案伸向皇帝。
    指尖触碰他的指尖,勾他的手。
    无声地撒娇,求他放她去内室安寝,漂亮的眼眸也露出一丝哀求。
    一直以来,她将他的宠爱与放纵视作理所应当。
    任由她拉了一会儿,他抽回手,严肃地将人弄醒,勒令她不准再伏在御案上,衣裳袖子也不许碰到他的御案。
    时月影拧了拧眉,继续研墨,心里腹诽编排他千万遍。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仿佛成二人你来我往的战争,她偷懒瞌睡,他一发现将她弄醒,她不胜其烦,眼神、嘀咕无不传递出对他的不满。
    陛下仔细看奏报吧!她忍无可忍道。
    她现在怀疑他通宵政务根本就是个借口,目的就是刁难她不许她安寝!
    她越来越犯困,皇帝却越来越精神,这般的她尤其娇憨可爱。
    次日清晨,时月影从寝殿的龙塌上苏醒,掀开锦被下榻,元景行正穿戴完龙袍从屏风后走出,到了该上朝的时辰。
    不许你再睡,用了早膳之后,你去把朕的御案整理干净,朕回来要检查。指尖扣着衣襟玉扣,一边神色肃然地吩咐,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睡眼惺忪。
    臣妾知道了。她十分乖顺地走近,帮他扣龙袍扣子。
    眼神空洞懵然,不知自己昨夜何时睡着的,又是怎么躺到龙塌上来的。
    皇帝垂眸看她,语气不大好,一会儿让御医给你上药,别因为手伤就躲懒,朕说过皇后要照看朕的衣食住行直至朕痊愈。
    唔她顺从地点头。
    龙袍整理妥帖,元景行挺满意她如今的乖顺自觉,至少表面如此。
    这般就够了,还计较什么呢?
    目送皇帝离开,时月影转身走向东墙下的木榻,抱起膝盖坐着楞楞地坐着,带着初醒时的倦意。
    元景行上朝至少一个时辰,她到底要不要偷懒再睡一会儿?还是先去收拾御案?
    算了,先收拾御案吧。
    御案上堆满奏折与急报,难怪他昨夜通宵批阅。
    急报?
    趁着四下无人,时月影翻阅那几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除去郑毅寄来有关边关的形势那几封,有一封是从江南寄来的。
    偷偷翻看,信上说在距离桐县郊外两百里的小村落里寻到了时月星的踪迹。
    时月影几乎在顷刻间做了个决定,抽了张空白信纸,从笔架上抽出一支笔,模仿皇帝的笔迹,言简意赅写下几个字,命他们停止追捕时月星。
    又从抽屉里取出印章盖上,塞回其他信件之中,到时自有人会将这封信送去在江南侍卫手中。
    简直天衣无缝。
    心间雷鼓大震,又带着几分庆幸,这是她能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希望他能远走高飞,永远别回皇城。
    往后的数日风平浪静,皇帝只拘着她在灵兮殿陪着他养伤,到底年轻力壮,不出十日,他便恢复了往日精神奕奕的模样。
    天气渐渐回暖,这日夜间,宫人从绣房抬来十个樟木箱子。
    去换上给朕看看。元景行漫不经心道。
    原来他那日真又命绣房为她制新衣裳了,绣房数百个绣娘没日没夜地制了这些衣裳。
    臣妾这几日穿的衣裳也全是新的。她怕朝臣们又给她戴上奢靡无度挥霍国库的罪名。
    新的么?朕都看腻了!元景行从箱子里挑了件茶白色织锦裙,今夜得空,又做不了旁的事,去换上给朕看看,或许朕高兴了,能饶过你几个哥哥。
    ......他向来对看她的衣裳有着奇怪的执念。
    这件暗云纹织锦裙绸面光亮如珠光,美轮美奂。
    皇帝手持奏折靠坐在木塌上,炭火笼烧得整座宫殿的暖意融融的,饶有兴致地等她。
    她穿衣裳很慢。
    绣房对皇后的身段了如指掌,用了当下江南民间最时兴的剪裁,领口不多不少恰好到了锁骨处。
    时月影嫌头饰麻烦,一一摘去,青丝披散肩背,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听见动静,元景行从奏折里抬起头,只远远一眼,身形便滞住了。
    屏息敛神,眸光落在她身上再难移走。
    穿都穿了,时月影原地转了个圈,发丝轻柔,跟着裙摆一道飞扬,好看么?她眸光晶莹,玉骨冰肌。
    好看在她随口问出问题的下一瞬,他就回她,依旧是冷着脸神色肃然着说的。
    皇帝将奏折扔到一边,咬上自己的食指指节,深色瞳眸细细欣赏,半响又道,从前是朕错了,皇后穿这种样式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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