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使团的脚步即将抵达兰州。
    使团诸人无甚问题,就连一向唧唧歪歪的罗副使也再未抱怨过,咬牙坚持下来。
    沿途经过的城镇逐渐变得繁华,流动叫卖的商人小贩多了起来。
    李琮派了几个细心的手下,记下这些商人的货品、价格、货物来源以及活动范围,一路走来途经城池无论大小她一概如此吩咐,为的就是比对出利润最多的商路配置。
    李琮在歇脚的驿站收到了兰州刺史章秉怀的书信,说是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殿下,秦州、河州的刺史请您去您不去,怎么章秉怀一封书信过来,您就愿意去了?”
    李琮把拆好的信原封不动放了回去,答:“乐儿,这毕竟是个使团,不是军队,总要休整一番,补充粮草。”
    “殿下,您还说我呢?不是军队,哪儿来的粮草的说法?”
    二人相视一笑,李琮又问:“道君还在生气?”
    赵乐儿为难地说:“依属下看,倒也不是生气,只是……”
    只是因为殿下与他在马车里颠鸾倒凤的传言羞得不敢下车见人。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坐定炼心。
    李琮点点头,继续问:“那十匹上等吐蕃马安置得如何了?”
    “回殿下,喜儿来信说已经放在您在长安的别院了。”
    喜儿办事谨慎,叫人放心,李琮不再追问,吩咐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兰州。两日之后,恰是正午时分,使团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打城门进了兰州城。李琮骑在乌云骓上,打眼一看,那城门上用方正圆融的魏碑体刻了叁个大字:萃英门。
    门下站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为首的正是兰州刺史章秉怀。
    “殿下远来辛苦,臣等诚惶诚恐,唯恐照顾不周。不如就住在下官府中,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怠慢殿下。”
    李琮没和章秉怀打官腔,她指了指身后几百人的队伍,问:“章刺史的府邸是单能住得下本殿一人,还是能住下所有的人?”
    章刺史面色不改,请示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是?”
    “本殿与使团同住驿馆即可。”
    这住宿是推了,宴饮却没推掉。
    当晚,章刺史在府中设宴,说是要给使团接风洗尘,罗副使大腿还在疼,要在驿馆养伤没来,于是,李琮只带了十来个得力的手下赴宴。
    “冬日苦寒,蔬食不生。唯有些兰州土产,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席上隔着大块切好的羊、猪、鸡肉,筷旁放碟炒好的椒盐佐味。李琮主要是在喝酒,肉食只动了几筷子,却告诉手下放开了吃,不要辜负了章刺史一番美意,一时之间也算是主宾尽欢,其乐融融。
    酒过叁巡,面红耳热。
    章秉怀坐到李琮身侧,语带暗示地说道:“不知殿下对本州土产可否满意?”
    李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尚可。”
    “殿下见多识广,只几盘肉无甚稀奇。下官无意间寻得乐府旧谱《黄骢曲》,听说殿下出使西域途径兰州,特命乐人演奏此曲献与殿下。”
    李琮若有似无地笑了下,答:“此曲倒也与此情此景相匹。”
    夜阑人静,月明皎皎。
    章秉怀拍手叁下,侧门走进一队伶人,不知不觉之间,满座只剩李琮一个主位,还有几个在席位间端茶送水的仆从。
    李琮却好似浑无所觉一般,捧着一碗酒,神情专注地看向腰肢摆动的伶人。
    这些伶人衣着暴露,动作大胆,一个个地往李琮身上凑,李琮也不应也不躲,只一碗接一碗地喝酒。
    此乃乐府旧曲,配了胡乐,编了胡舞,于凄怆婉转之间更见得一股刚劲之态。
    屋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舞伎身着金衣,转圈不停,等那舞伎转到人前,这才看出他们穿的根本不是什么绣金线的衣裳,而是贴了大片大片的金箔,随着舞伎肢体的猛烈动作,这些本不牢靠的金箔更是摇摇欲坠,半点风光也遮不住。
    为李琮添酒的小厮哪里见过这场面,早已是瞠目结舌,忘了动作,酒碗满了,洒溢出来,溅到李琮的衣袍。
    她还没说什么呢,欢歌笑舞的伶人却一时呆住,纷纷看向面无表情的李琮。那小厮忙跪下来,向李琮求饶,李琮却挥挥手,吩咐舞伎继续。
    这一对舞伎尽是年龄在十八岁上下的少男,青春貌美,气质纯净,不似寻常歌舞乐人,明摆着是按照李琮的口味来找的。
    再加上他们热辣的舞蹈、出格的动作和勾人的情态,看来是有备而来。
    只是为了讨好她,就要下这么大的功夫吗?
    李琮有点怀疑。
    就在她思索之际,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少年从众舞伎中脱颖而出,他手脚纤长,肢体柔韧,转了十二个圈儿终于转到李琮身前。
    在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好像是被什么绊倒了,即将跌到李琮跟前,李琮双臂向前一搭,那少男正好稳稳当当落在李琮怀中。
    明眸皓齿,螓首蛾眉,真是好一副天生挨人玩弄的皮肉。
    “本想为殿下擦衣,不料却叫殿下取笑。”
    他偏过脸,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人都送上门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剩下的舞伎奋力舞蹈,可从他们冒着绿火的眼神来看,他们也知道昭阳公主的魂被这胆大包天的小贱男勾了过去。
    李琮怀里的舞伎身上贴好的金箔几乎都要掉了,只胸前两块还算完好,李琮顺势摸了上去,浑然不顾他人目光,那舞伎双眸一闪一闪,似有动情之色。
    “是谁出的贴金箔的主意?”
    那少男舞伎人坐在公主怀里还不安分,扭来扭去,似邀请李琮同他共舞一般,料定在床笫之间也是如此骚浪动人。
    “刺史章公。”
    “哦?章刺史日理万机,竟有如此巧妙的心思?”
    少男舞伎以为李琮是在夸他,心中更加得意,眼含秋水地望着李琮,谈吐之间,呵气如兰:
    “殿下若是凑得再近些,还能瞧见更精妙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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