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念离开后,但凡飞机划过,赵恪都会抬头看一眼。
    这习惯他之前就有,只是这几天频次高了许多,他察觉了,却不打算纠正,只当是舒缓颈椎了。
    赵恪从不否认申屠念对自己的影响力,这和她人在不在无关,只和他自己有关。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小幅度震动一下。
    伏案工作的人眉眼松了松,一整天的烦闷被这一震神奇缓解。
    赵恪放下手中的报告,打开界面。
    不意外的,是她的信息。
    指尖随意翻了几页,都是她在输出,他反而回得很少。
    赵恪明显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骤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过剩的分享欲。
    食物,歌曲,她眼里的风景,抑或是稍微长得像的宠物,她都分享。
    甚至比在身边时更殷勤。
    距离产生的不安全感,被她无数条,甚至称得上聒噪的日常一点点消除。
    好像她无时无刻都在。
    赵恪很早之前就知道,申屠念一旦用心,也能做到事无巨细,她对小狗就是这样。
    对他,终于也这样。
    *
    申屠念这次回巴黎,能感觉出变化。
    沿着漫步道转角就能看到那家披萨店,门口摆放着紧凑的桌椅,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擦肩而已。
    快到饭点的时间,已经填满了二分之一的空位,食客点一杯开胃酒,等待行人和被夕阳一点点浸染的天色。
    申屠念想到离开前他的嘱咐。
    他说,别喝太多酒。
    原以为他会说“记得想他”,没有,只说了“少喝酒”,说完还不够,要她保证做到才算数。
    大约重逢后她的种种真的不作好,不是借酒发疯就是醉酒晚归。
    酒鬼的形象深入人心,难怪他要叮嘱。
    街口那家餐厅的甜甜圈依旧大排长龙,口感依旧甜到腻人。
    申屠念想起他不喜欢甜口。
    如果是他,保准尝一口就会皱起眉头,心里画上一个大号的叉,从此再也不碰。
    谁说他不挑食。
    申屠念还发现自己的一个特异功能。
    她很容易捕捉到带有“ke”的字眼,蛋糕店的招牌,鲜花包装纸上的字,黑板上的菜单名,随处可见的涂鸦。
    处处是他。
    她像一个观光客,在由几百种语言组成的“爱墙”前排队打卡,找到“ke”合影留念。
    看到相爱的人在街头拥吻就会驻足,脑海里自动切换成他亲吻她时的炙热。
    喝完咖啡后留下杯口的唇印,把平平无奇的意面摆成心形。
    所有能具象的爱和想念她都毫无保留展示给他。
    她突发奇想会问:「吉尼斯纪录里接吻时长是多久。」
    他回她:「你想挑战?」
    申屠念才不想:「我就问问。」
    「问就是想。」
    「……」
    他什么歪理。
    可是。
    餐厅门口永远有人点一杯香槟在等,甜甜圈一如既往的腻。
    蛋糕店的招牌里当然会有“cake”,那句与他有关的“我爱你”出自丹麦语“jeg  elsker  dig”。
    白色的马克杯本就容易留下唇印,意面摆成爱心一点也不稀奇。
    这些都是定量,从前,往后,一直存在,一直合理。
    申屠念突然懂了。
    变的不是这座城市,变的是她。
    等想明白这个点。
    她的思念开始翻倍,又翻倍,满得快溢出来了。
    很妙的是。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文字交流,几乎不会电话,连语音都少。
    可能是时差。
    她的白天是他的傍晚,她的午后是他的夜。
    还可能是其他。
    她会在入睡前对他说“晚安”,也会在清晨睁眼的第一秒告诉他“我梦到你了”。
    他会在她的夜晚告诉她“做个好梦”,也会在她的清晨给她一句“早安”。
    以为不过是情侣间很基础的聊天语言。
    只是在回看时,会觉得高兴,心脏像安上了小翅膀,胡乱扑腾,逐渐热乎。
    她第一次认同“文字是有温度的”这句话。
    觉得像那么回事儿。
    *
    赵恪的闹钟定在七点整。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闹钟响起前,他的生物钟已经开始唤醒沉睡的躯体。
    才拿起换洗衣物,手机响了,不是闹铃声,是通话请求。
    赵恪直觉是她。
    只是这个时间点,她那里是深夜。
    申屠念是掐着点打来的,她知道他的作息。
    事实是,聚会回家后,洗澡护肤磨蹭了又磨蹭,还不到他早起的点,她又耗了半个小时。
    喝着红酒,正是微醺的状态里。
    终于等到对的时间。
    “喂……”
    她又喝酒,赵恪皱了皱眉。
    “赵恪。”
    她用黏黏糊糊的音色喊他的名字。
    像撒娇,又像耍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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