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砚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他努力捉住那几个转瞬即逝片段,想要顺着它们去寻找支离破碎的回忆,继而他的头部后方就开始疼起来,几乎疼得他脑子都要炸开,怀砚依旧硬撑着去想,脖子后的颈椎也开始连带着刺痛,他低喘一声,从椅子上跌落到地毯上,眼泪也流了满脸,车厢里豪华的吊灯就在他面前闪着金光旋转,他这时又觉得有些恶心,干呕了一阵子,眼前就开始发黑,多余的事情再不能想起,但怀砚在这种生理上的极端痛苦中却敏锐捕捉到了陆竞云的身影,他好像看到了陆长官少年时的模样,高瘦的少年在漆黑沧凉的巷子里走着,然后回身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为什么总是能梦见他或者想起他呢?他此时已经无法再去思考。
    “先生,请开门取一下晚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乘务员来送晚餐的门铃声把怀砚叫醒,他发现自己还狼狈地躺在地上,匆忙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衣服,把门拉开,“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我一猜您就是睡着了。”乘务员看着他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甜美一笑,“菜品是黑椒牛柳、百合芹菜、白灼对虾还有爆炒鸭胗,主食有包子和臊子面,饮品有奶油蘑菇汤和柠檬水。我给您送进来吧?”
    “麻烦了!给我一杯柠檬水就好,谢谢。”怀砚还有些难受,也没什么食欲,他只拿了一杯柠檬水回身放在桌子上,喝着水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猜想,他觉得自己曾是与军队有关系的。
    穿上陆竞云所给军装时那种心里的悸动和奇异,还有他开枪时候令自己都惊讶的果断,以及他看到西京一城一景时的感慨……怀砚打了个冷战,如果自己真的和这些事情牵扯上关系,那他是属于哪一方的呢?那些跟踪他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有遇到银狼的那次,又是什么情况……
    也许早在拍完《风影》之后,自己就已经被盯上了,将种种事情联系在一起,怀砚终于理清楚了一些脉络,既然已经暴露,为了自身安全,他反而不能再对外承认或探寻自己从前那个扑朔迷离的身份,他只是一个生长在燕云胡同里普普通通的电影演员。
    看来他确实是一只无根浮萍,还随时有被撕裂压沉的风险。
    你害怕死亡么?怀砚默默地问自己,其实他觉得自己不怕,可是当他想起陆竞云来,他又有些忧怖和牵恋,因为只有好好活着,他才还有再见到他的可能。
    怀砚眼眶有些发涩,他打算背一背剧本来忘掉这些事情,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才想起他慌乱逃离时已将做了笔记批注的剧本落在了酒店,不禁暗暗自责。他将杯中的柠檬水饮尽,走到镜前脱下了身上的长衫,西京这个时节已很热了,他下午又跑出了一身汗,既然贵宾车厢里条件还不错,索性冲个凉。
    怀砚走到盥洗室中,把底裤也脱了下来,迈进木质的浴缸里去,任喷头伞状的温暖水雾把皮肤冲得粉红,他拆开瓷盆中的皂胰打出沫来涂在身上,不禁微微一怔,这种含着些檀木气息的皂香跟陆竞云身上的很像,怀砚将沾满泡沫涂遍全身,仿佛周身都沾染了那人的味道,他冲撞进他怀中那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就又浮涌在心头,他的脸变得绯红如醉……一方狭窄的空间仿佛隔绝了夜风的呼啸和铁轨的噪声,昏黄粘稠的光线中,青年人的一笼烟眉愈蹙愈紧,水流不间断地积在浴缸里,在水面激出漂泊不定的白色泡沫,香气暧昧得撩人心魄,最后怀砚脱力跪倒在了浴缸中,随着释放而来的就是无边的想念,这是一场难以言说的独角戏,可他在想着他的时候就已觉得餍足。
    怀砚把自己冲洗干净,关掉了水龙头,走出浴缸来,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刚套上底裤,便听到车厢上传来一声闷响,他一下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抽离出来,此时盥洗室的窗帘是被拉住的,窗户没有锁死,只开了个缝隙,怀砚只迟疑了一瞬,便走到窗子侧面蹲下,轻轻掀开了帘子的一角,他借着透过外层的紫色纱帘,看到正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外,风衣紧贴着窗户,擦出了斑驳的血迹,他那双包踝的黑色长靴何其眼熟。
    “陆长官……”怀砚原本万分惊慌,在确认是他之后却再无恐惧,因而用力把窗子向上拉开,“快进来!”
    陆竞云闻言转过了身,跳进了屋内,他这时已受了伤,动作却依旧矫健,怀砚看到他肩上一片湿漉漉的鲜红,忙扑过去将窗子关上锁死。
    “放心,都解决了。替我把血迹擦干净就好。”陆竞云忍着疼痛回身看他,依旧氤氲的水汽朦胧了他一向敏锐的视线,这时他这才发现怀砚身上只穿了一条底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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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被锁删改了一些细节,谢谢大家
    第41章 桑汁染唇
    怀砚玉脂一样的皮肤上还浮着一些水珠,它们在这样光滑的地方上是呆不住的,联结起来就迅速流下,流到他身体的边缘然后掉落在地,肩旁花带似的粉疤已浅了很多,也许再过几个月就会消失。怀砚探着身子去擦车窗,紫纱随风绕住他的细腰,淡青色的小痣就在底裤的边缘若隐若现,陆竞云这时才发现他的臀部圆润饱满,撑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他默默想着,如果是这样一个间谍“用些手段”,他还能够把控住自己么?
    怀砚擦净车窗,回身恰对上陆竞云的目光,一时间他觉得那眼神中蕴藏的意味很深,好似深潭里落入一颗灼日,煴热烫化了冷寂,怀砚慌忙转身走去马桶前丢掉染血的纸巾,顺势打开浴缸里的下水孔……方才那淡而羞耻的味道混杂着皂香,其实早嗅不到了,但怀砚还是心里发虚,他洗净手走过来轻轻扶住陆竞云,“陆长官,让我看看您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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