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武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窗外几步之外的空地上,天色已经黑透了,但产房里灯火通明,雪在下,落了孟武整身。眉毛、肩头,都积了它们能承受的最大量的雪。孟武一直没动,他贴着肉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啊――好痛――阿么!
    阿禾,快到了,听阿么的,来!吸气――
    他的夫郎在里面,他的夫郎在哭泣,他从没听到过阿禾如此哭喊,一声比一声尖锐,破碎!听说头一胎要十二个小时。天――孟武再也克制不住,一拳擂在身旁的树干上,抖落的冰冷的雪扑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但却没有缓解他心中的惶急半分。
    孟武从未如此害怕,甚至他的印象中自己就没有过害怕这个情绪。不管是前世生死一线的任务还是今生诡谲多变战局,尸山血海战场都未让他有过害怕的情绪。
    孟武在害怕失去,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蹲下抱膝,把自己害怕的脸埋进双膝之间。如果阿禾没有挺过来
    啪――孟武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度之大,他甚至尝到了口腔内丝丝血腥味。他绝对绝对不允许阿禾离开自己。
    ******
    李老么切了一片野山参给夏禾含着,此时的夏禾狼狈极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挣扎之中,头发散乱,一丝丝一缕缕,因为汗水的原因全部粘在脸上。
    因为早产,少了几乎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夏禾的产道根本没有得到充分的扩张,所以他注定要忍受更多的痛苦。
    但好在孟武提前一个月就在做扩张产道的工作了,欧阳大夫给的药膏也是极品,总比完全没有扩张要好得多。
    阿禾,再用力,用力!
    阿么――
    到了关键阶段,夏禾却再也使不上力了,超过他承受能力的疼痛袭击着他,他的意识越发模糊不清,阿么焦急的声音像是从梦里飘出来的。他死死攥着身下的被单,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成调的呜咽。
    夫君――夏禾很委屈,怎么自己这般痛苦,夫君也不来抱自己?
    阿武,你要干什么?
    孟武听到夏禾的呼唤,他的心催促着他赶到自家夫郎身边。
    叔么,阿禾需要我!我要进去陪他。
    阿武,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汉子不进产房是规矩,这不吉利,况且你进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刘纺拦着孟武,不让他进去。
    叔么,我不在乎!阿禾需要我,他比什么都重要!孟武推开刘纺,跨进屋内。
    孟武一进屋就被屋里冲鼻的血腥味吓的心惊胆战,他走到床边,看着自家夫郎苍白的汗津津的脸,感到无比地痛苦,同时又无比地恼怒,恼怒自己,自家夫郎正在遭的罪都是自己赋予的,他以为夏禾再成为自己的夫郎绯,鸢后就不会再受到伤害,结果是自己弄疼了自己决定要保护的人。
    李钏忙得很,也抽不出手来赶孟武出去,他也赶不出去,他一早就看出来了,所谓顾虑,所谓规矩,在孟武眼里屁都不是,就算孟武进来也不能代替夏禾生产,没有半点作用,但是能让夏禾安心,能让夏禾振作就是好的。
    夫君,好,好痛!夏禾含着参片,在李老么的指挥下蓄力。
    阿禾,加油,我知道我们阿禾最能干!我在这里,不怕!
    阿禾,来,再用力!李老么干涩的嗓音重复。夏禾在这多久,他就在旁陪了多久,水都不敢抽空喝一口。
    拽住夫君的手,夏禾心里踏实了,他决定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自己和夫君的孩子生下来。夏禾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向腹部使去。
    啊――
    好好!阿禾,我看到宝宝头了,再用力,用力!
    夏禾大口大口地喘气,阿么的声音传递的消息让他精神一振。
    阿禾,阿禾,痛就咬我!孟武听过很多的哀鸣,年轻的、年迈的、绝望的、释然的、但从没有一种能让他的心也跟着颤抖。孟武不知道,这是两辈子来的第一次,他的沉稳声音里带上了微抖的哭腔。
    夏禾感受到自己真在被撕裂,孟武的手碗在他的嘴边,疼痛主宰了他的全部神经,他下意识地听从那个让自己无比心安的声音,夫君在自己身边呢!夫君在陪着自己,自己怎么能让他失望?
    夏禾张开嘴,上下颚一合,嗯――夏禾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做这件事,一鼓作气,下身一阵一阵疼痛,他憋着劲不让自己泄力,牙齿穿透了自家夫君的皮肤,死死地咬!
    生了!生了!李老么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喜悦!他将一个小生命迎到了人间!他的手迎接过太多小生命,但他却从未体会过今天这样的感动。
    听到阿么的惊呼,夏禾心头绷紧的弦一松,同时酸痛的双颊也松开,孟武的手腕掉出来。
    阿禾!宝宝出来了,你很棒!孟武俯身在夏禾汗淋淋的额头上重重一吻。
    呼――夏禾听到了自家夫君的赞扬,含笑睡了过去。
    ******
    剪掉脐带,李老么将孩子抱给一旁的刘纺,让他去擦洗。孟武没顾得上自家刚降世的孩子,他忙着帮夏禾换床单,擦洗身子。等到把夏禾安顿好,刘纺将孩子抱给他,他才得看自家孩子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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