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会如她所想那般过上抛开渴望混乱的心理,还是表面安分,实则已经谋算了一堆,只等着找到时机就去见他外翁?
    积攒的怀疑太多,穆君桐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两人沉默着,只是这一次的安静却同刚才磨牙时的安静气氛完全相反了,多了点紧绷。
    她将侦测仪摘下来,贴到秦玦的手腕上,干脆直入主题,问出了关健:你会背着我作恶吗?她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看不到秦玦的时候,他如何行事。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了,甚至有些不顾颜面,掀开了两人表面的平和,直指秦玦本心。
    秦玦却像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嘴角带着笑,黑漆漆的眼底平静无波。
    不会。他开口,嗓音泠泠。
    两次发问,两次的回答都极其简单明了,也极其出乎穆君桐的意料。
    她低头看向侦测仪,几秒过后,没有反应。
    他确实没有说谎。
    穆君桐却没有大松一口气,反而对这个结果接受无能,有些困惑。
    她蹙眉思考着,秦玦却打断她的思绪:该我了。
    穆君桐抬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他弓着背,所以跪坐的穆君桐能与他平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或许是双眼太过于黑白分明,直把人看得炸毛。但他的姿势又是如此松散,毫无攻击性,仿佛只是出于好奇,没有任何恶意与怀疑,只有一眼看到底的纯粹。
    他没等穆君桐反应,就将侦测仪拿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贴了上去。
    他的手指很凉,穆君桐的手却一直温暖,所以他握住她的时候,她被这种细腻的凉感刺得回缩了一下。
    她快速接过侦测仪,从他手里滑出来。
    你问吧。
    秦玦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将手收回。
    他的背更弯了,用手支着下颐,毫无坐相。可这样却能更好地追上她垂眸的视线,像一个求真问底的学子。
    他润泽的眸透着莹莹光泽,脸上还挂着那份精心的挑不出差错的笑,可穆君桐却能感觉他语气变得沉了很多。
    他的语气很轻,一字一顿,慢悠悠的,像是夜里闲话:你会不再守着我,离开这里吗?
    穆君桐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是期待自己早日离开他,不镇着他,还是怀疑她的目的,再度刺探?
    她心下念头翻转,面上不显,半抬眸,正正好撞上他追上来的视线。
    他慵懒地撑着下巴,烛火映着他昳丽眉眼,显出几分少年的稚嫩与诚挚,似乎并无任何怀疑与刺探。
    这个神态有些陌生,像刻意拔掉刺,露出柔软内里,以诱使猎人靠近的怪物。
    这一刻,穆君桐感觉他非常明白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她再度垂眸,躲开他的视线。
    她看着侦测仪,吸了口气,张嘴,又闭上。
    这幅犹豫的模样落到秦玦面前,他那完美无暇的笑容变了变,既然笑得有些真情实意。
    若是不犹豫,秦玦还会觉得她答得太利落,答案一定不太好。
    她终于开口道:不会。
    秦玦愣怔了一瞬,视线落到侦测仪上,等了三秒,见到侦测仪真的没什么反应,他无声地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好。
    他笑得如此真情意切,像得了糖果的孩童,靡丽眉眼中映着烛火,似绮丽霞光,勾出几分暖融融的柔和。
    穆君桐也对他扯了扯嘴角,作出笑的模样。
    她的拇指颤抖了一下,很快握紧,掩盖住异样。
    秦玦不懂这些,只以为侦测仪是明镜,能准确照出人的心头想法,却不知道侦测仪只是个工具罢了,在她拿回来的时候,就顺手一摸关掉了能量。
    所以无论她答什么,侦测仪都不会有反应。
    她自然是要走的,按照时空局上次送来的消息,时空线已逐渐稳定,时空入侵者不能久留,一有机会,她必须离开。
    或许她还会回来,就跟从前执行任务一般,等到时空线再次崩塌,传输到准确无误的时空节点,消灭长大成人的暴君。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还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平和,相安无事地生活一段时间。
    秦玦不知她关了侦测仪,说的是假话。
    穆君桐也没有意识到,对于秦玦这种人来说,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作恶。
    暗室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被忽然照进来的光线刺激到,痛苦地别开头。
    秦玦慢慢走过去,点燃墙上的火把,在她对面坐下。
    不吃不喝大半个月,大巫仍然生气十足,只是在没光没声音的地方困了那么久,脸上稍显疲惫。
    秦玦沉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大巫自己受不了了,先行开口:怎么,以为我熬不住?
    或许是预料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她看上去有些松散,也有些茫然,眉眼间的皱纹少了几分锐利,对秦玦道:这可是万蛊之王,就算我死了,它也能维持我□□不腐,状若安眠。
    秦玦蹙起眉头,有些惊讶,但并未显出贪恋的神色。
    他想要得到蛊虫,也只是因为亲母曾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念叨,若不得到蛊虫,郢巫必成大祸,将是他一生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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