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芸厌恶地收回目光懒得多看,连原本下棋对弈的雅致都没了。
    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 歪靠在凭几上垂下眼睫把玩手中棋子。
    皇上。吴氏行礼。
    夜深了, 你来做什么?司芸掀起眼皮看他, 嘴角带有讥讽笑意,君后之位都给你了,你这个时辰再过来,总不能是因为想伺候朕安歇吧?
    后宫之人能有几个真心?为的还不是权势跟地位。
    吴氏深呼吸, 脸上挂着僵硬笑意,君后之位是皇上您亲封的, 怎么现在说的好像是我算计来的。
    不是你算计的, 是你那好姐姐吴思圆算计的,司芸轻咳两声, 才继续说,你吴家的手,如今是越伸越长了呢,连司牧的新税都敢去分一杯羹。
    司芸笑,朕该夸她有勇有谋呢,还是该骂她吃里扒外?
    吴氏眼睫煽动低头听训,不敢多说。
    这些事情他又不知道,也听不懂,司芸这会儿说给他听分明是想撒气,把在吴思圆身上受的气撒在他身上。
    吴思圆如今扶持小太女,司芸不得不依仗她行事,明知道她可能手脚不干净亦或是一心两用,但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她根本拿吴思圆没办法。
    吴家这颗大树太大了,在朝堂上的根基也深,想要连根拔除实在是太难,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且吴思圆跟谭老太傅不同,前者是狼子野心,心中权势过重,想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芸抬手抵唇,肩膀轻颤咳了两声。
    但拦腰截断却是个不错的法子。
    群龙无首,整个局面就会犹如一盘散沙,到时候便可以重组了。
    见司芸咳个不停,吴氏凑过来,抬手轻抚她后背,瞧见她果真在下棋,便道:皇上自己下棋无聊,不如我陪您手谈一局?
    你?司芸诧异一瞬,笑了,你那棋艺朕看得明明白白,哪次赢过朕?也罢也罢,干坐着也是等,跟你手谈也是等,不如陪你玩玩。
    宫侍过来收子归纳,然后将黑白两罐棋子并列放在最中央。
    知道司芸喜欢白子,吴氏自觉将黑子棋罐拉到面前。
    吴氏啊,朕其实还挺喜欢你,司芸下棋,轻声跟他聊天,你美貌,有才艺,尤其是没心机,所有心思都写在你这张美艳的脸蛋上,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咳咳。
    但是你只适合当个得宠的贵君,有了桉桉也只能是皇贵君。君后需要费脑子,但你没有啊
    吴氏,
    吴氏薄唇抿紧,抬眼瞪她,谢皇上夸奖。
    朕说的是实话,若是后宫人多,若是后宫大印不在司牧手里,吴氏啊,你可知你都死多少回了。
    你能活到今日,一是你长姐吴思圆的功劳咳咳,她稳坐前朝手握权势,后宫之中无人敢针对你。二是司牧掌权,他清扫后宫稳定后方咳咳,所以有点心机的不安分的,比如柳氏,都被他拔掉了。
    尤其是最后一条,你没脑子。你没心机,不懂阴损手段,这才是你活下来的关键。
    说这几句话,司芸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完。
    但如果没有吴思圆,你也不是以吴家长子的身份进宫,朕对你还真能多出几分纵容跟偏爱。
    吴氏捏着棋子,声音含糊着说,那皇上现在是不喜欢我了?
    司芸只是笑。
    也是,你爱的向来只有你自己,吴氏将棋子放在棋盘中,像是说气话一般,而我却曾爱过你。
    司芸身为皇室,相貌自然极好,没生病前整个人更是慵懒散漫,自带风流懒散意味,让人心生喜欢。
    吴氏年少进宫,对司芸芳心暗许很是正常,甚至为了她跟其他人争风吃醋。
    可惜宫中多年,再浓烈的感情都已经磨损耗尽,心如死灰,好在他还有个女儿。往后人生的每一步,他都是为桉桉在走,为桉桉而活。
    司芸道:别说气话,好好下棋。
    这便是要转移话题了。
    我没说气话,吴氏说,是实话。
    他葱白般的指尖夹着的黑色棋子啪的声摁在棋盘上,不然,我也不会赢你。
    司芸垂眸看,这才陡然发现吴氏布局已久,现在已经到了收子的阶段。
    你司芸惊诧地看着吴氏,咳了两声问,你棋艺何时增进的这般快?
    吴氏笑了,露出几分年少时的得意傲慢神情,容貌在明亮烛光的映衬下甚是好看,我愚笨无脑是真的,但我曾经喜欢你的心也是真的。
    吴氏说,我棋艺其实很好,连阿姐都不能胜我半子。但我以前喜欢你,所以次次败给你,就为了让你教我。
    一些笨拙的、青涩的、讨好人的手段罢了。
    他垂眸看着棋盘,有些感慨,皇上,我为你故意输,不是输给你,是输给年少的喜欢。
    吴氏抬眸看司芸,眸光清亮依旧,可今日我却要赢,赢是因为身为人父的坚韧跟强大。
    他话音落,司芸就听见窗外有整齐的脚步声走动,然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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