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里的喘息声终于平息下去,借着月色,萧绪桓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娇颜,眸色晦暗不明。
    她方才只字未提,像是真的不再执着问自己的计划了。
    窗外一阵鸟雀振翅的声响,他慢慢抽回手臂,替她盖好衾被,轻手轻脚朝外走去。
    窗外停着一只鹰鸟,他走过去,将传来的信筒摘下。
    手下在院子里等着。
    将军,都安排好了。
    萧绪桓垂眸,将信纸收好,改之,你留下来,看好院子,保护好夫人。
    程改之被点名,愣了愣,我不跟着将军一起吗?
    他素来是萧绪桓的副将,这次深夜冒险去拜见南羌那位老土司钟隆,那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让他去。
    萧绪桓倏忽抬起眼帘,看了他一样。
    程改之默默垂下头,是,末将遵命。
    刘泰他们父子存的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先前是你嚷着要叫夫人来,夫人识大体,体恤众将士,跟随我等来了蜀郡。
    萧绪桓眉目冷肃,冷声道,保护好夫人,难道不也是你的职责吗?
    程改之摸摸脑袋,是。
    ***
    羌人原本居于祁连山一带,后来羯人作乱,慢慢分裂成北羌与南羌两部落,北羌立国,为羯人所灭,南羌则由老南羌王的带领,南下西蜀。
    老南羌王的生母为汉人女子,自幼仰慕中原文化,大梁南渡前就自愿归降,被封为土司,世居于此。
    十几年前,南羌人之中流行起了一种无药可医的瘟疫,刘泰知道大梁朝廷无暇顾及,趁虚而入。
    钟隆为保全族人,只能顺势归降,这才拿到了治疗瘟疫的汉人药方。
    中原连年战乱,即便南羌两万兵士仍旧认同血缘,只要土司一声号令,便能收归回来,但钟隆不愿轻易动手。
    他即便可以反了刘泰,但等刘泰死后,西蜀落到他的手里,南羌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知道自己垂垂老矣,手下无人可用,这两万羌人士兵无论是应对胡羯还是大梁的军队,都没有什么胜算。
    刘泰一向安居在西蜀,没有朝外动武的打算,因此,钟隆也就收敛锋芒,保一时安稳。
    一个多月前,听说那个数次北伐的大司马萧绪桓朝西面出兵,他察觉到刘泰蠢蠢欲动的心思,十分忐忑,他知道刘泰父子空割据一方,根本没有实力称帝称王。
    而建康那个自顾不暇的大梁朝廷,早已不是当年南羌王归降的那个大梁,他更无意再让族人做梁朝之臣。
    直到萧绪桓的手下悄悄找到了他。
    他说,愿意与南羌结盟,替他除掉刘泰。
    钟隆坐在密室里,双眼浑浊,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大司马见谅,老夫双眼已不能视物,不能亲迎,在此告罪。
    萧绪桓笑了笑,钟老,明人不说暗话,我萧某此次正是因您而来,您却拒绝了我的提议。
    您老还有什么疑虑,可否告知?
    钟隆听见这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微微有些意外。
    他早就听说,这个梁朝的大司马是寒门出身,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莽夫武将,却未料到真人却像是个儒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大司马,老夫斟酌多日,想了想,还是算了。
    以你的本事,未尝不能以少胜多打过刘泰,我南羌只余这些族人,招惹不起祸端。
    天下大乱,藏拙也好,明哲保身也罢,萧某能懂得钟老这番决定。
    萧绪桓坐在他对面,忽然抬手灭了一盏灯。
    钟隆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随即一怔,摇头笑了笑。
    萧绪桓轻声道,钟老何必连目盲都要伪装。
    他将自己这边的烛台换到钟隆面前,淡淡的光影照在两人面上。
    您屈居于刘泰手下,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朝廷无暇顾及,北地战乱四起,保得您和族人一时安稳。
    您这样的做法,和大梁朝廷无二异。
    与您直言,萧某想与南羌结盟,并非是受了朝廷的指派。朝廷叫我除掉刘泰,又有何用?长江天险,蜀地难攻,但北面胡人终有一日要南下犯我,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钟隆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年轻后辈。
    英姿勃发,俊逸沉稳,眼睛里的从容和坚定让人为之一叹。
    萧绪桓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老南羌王高瞻远瞩,南迁至此,是为保全族人,钟老,您若与我为盟,北伐攻打胡人,才是解决大患。
    话音刚落,钟隆的手下匆匆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隆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萧绪桓,忽而大笑,快请进来。
    密室的大门缓缓启开,手下引着两个人朝里面走来。
    萧绪桓转头看去,只见程改之一脸兴奋走了进来,看到他时有些心虚,忙停在了门口。
    他的身后,还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光而入。
    作者有话说:
    茵茵:瑟诱?不吃这一套
    第63章
    早在萧绪桓悄悄离开的时候, 崔茵便醒了过来。
    窗边那传信鹰拍打翅膀飞走发出的声音,她也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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