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茵本也没有睡的多沉, 只是完事后有些累, 心事重重,故意想要让萧绪桓放松警惕,才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萧绪桓甫一出门, 她便走到窗边听到了庭院中他吩咐程改之的几句话,待人都走后,自己重新换了衣裳、梳了发髻, 不施粉黛, 推门朝庭院里那棵乌桕树下走去。
    乌桕树下。
    程改之正烦闷着,他与萧绪桓其他几个手下一样,先前知道大司马身边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时, 很是替他开心。
    毕竟他早就到了成家娶妻的年纪,孑然一身多年, 终于觅得可心人, 能够知冷知热,生儿育女,他们这些一同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乐见其成。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建康送来的那一道圣旨,挑破了那女子的身份, 她竟是崔氏女。
    程改之愤怒不已, 崔家那些人, 处处与他们为敌,甚至多次出手暗害萧绪桓。
    沈汲劝他, 说夫人身世坎坷, 温柔良善, 大司马自己喜欢就好。
    后来在荆州城中,他们的确听到不少夸赞夫人的谈论,说她去郡学授书,毫无架子,对谁都很是和善。
    直到刘泰父子无赖至极,要求萧绪桓带着夫人一同来蜀郡,差点扰乱了他们的计划。程改之他们本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怨言再次被激起,没有想到的是,夫人竟自己主动答应一同前来。
    程将军!
    程改之百无聊赖,坐在树下衔了一根狗尾草,抱臂仰头闭着眼睛。
    忽然听见崔茵的声音,还未起身,她便已经走过来了。
    程将军,萧郎君是不是去寻钟隆了?
    程改之忙爬起来,夫人你都知道?
    他面露颓丧,不疑有他,对崔茵道:是去寻那个老土司了,只不过事情不太顺,将军只好亲自去说服他了
    崔茵笑了笑,方才听到萧绪桓命他留下,听他口气便是心存遗憾,知他定然是想跟着去的。
    程将军,我知你随郎君征战多年,是他最倚重的副将,这么大的事,却只能留在这里看顾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很是可惜。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也知,原本照我的身份,你们对我颇有怨言,都是看在郎君的面子上才称我一声夫人。
    程改之被戳中心思,有些心虚,夫人仙姿佚貌,秾艳如花,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明知道大家对她有怨言,也没有生气。
    他忙道:夫人多虑了,我
    程将军,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她温声道,我只恨自己无用,总是连累郎君,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也都是我自己猜测出来的,郎君从来不与我说。
    程改之睁大了眼睛:夫人自己想到的?
    崔茵说是,然后期冀地看着他,程将军,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萧绪桓转头,看见程改之身后跟着走进来的那道身影,眉心一拧,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崔茵一步步走近。
    他暗叹一声,原以为自己哄她已经叫她把这件事搁下了,没想到她狡黠万分,还是想办法跟来了。
    崔茵见他脸色漠然,有些生气似的,拽了拽他的袖子,秋水盈盈的一双眼睛冲他眨了眨,旋即坐在他旁边,对钟隆笑了笑。
    钟老,妾贸然前来拜见,还望您见谅。
    她方才在门口,已经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了。
    钟老,妾深闺妇人,不懂郎君他们的谋略计策,更不懂兵法,但方才听您拒绝了郎君的提议,想到一事。
    当年老南羌王仰慕中原文化,率族人南下,在蜀地繁衍生息,而留在祁连山的北羌,本以为可以在山下那片土地上与世无争,最终却被羯人灭国。
    萧绪桓垂眸,静静看着她,浅淡的烛光将她的面容映衬的愈发柔和温婉。
    他一直知道,崔茵像一株兰草,外柔内刚,蕙质兰心,但他私心里,不想让她参与任何危险的事情,哪怕知道她不怕,她也能祝自己一臂之力,也不愿意。
    大概是因为遇见即错过,能重新遇见她,天上那抹月色能落到自己手心,已是他此生最幸运之事了,他不想再出任何岔子。
    钟隆听到崔茵提及北羌,慢慢坐直了身子,笑了笑,夫人继续。
    崔茵道:您如今拒绝结盟,和当年北羌的决定,又有什么不同。
    钟隆微微变了脸色。
    都是求自保,有如自欺欺人,我不犯人,人却犯我,钟老,难道躲在刘泰的旗帜下,就能躲过胡人吗?他们今日不攻打南羌,是因为势在必得,觉得蜀地是砧板上的鱼,先夺后夺,是一样的。
    老南羌王当年归顺大梁,是因为当年的大梁皇帝是明君明主,汉家文化教化您的族人,在蜀地繁衍生息,受儒家熏陶的子民还能去到中原为官,带回来中原的农作、器械,南羌人才能生活得更好。
    物是人非,大梁摇摇欲坠,守成会被胡人所灭,您若真的想要保全族人,难道不应该另寻明主,博出一条新路吗?
    从钟隆的密室出来,沿着南羌人留在蜀郡的密道,悄无声息的返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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