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笑而不语。
    他只会转达长平帝的话,从不会揣测长平帝的心思。
    纪新雪不仅敢揣测长平帝的心思,还敢设想,如果他没按照长平帝的吩咐做,会有什么后果。
    答案是没什么后果。
    长平帝大概率不会与亲儿子计较,只要他事后及时服软,长平帝最多不痛不痒的讽刺他两句。
    他的反抗也不会影响长平帝的决定。
    只要长平帝想,无论他是否穿皇子常服回大殿,朝臣都会在今日知道他是郎君而非女郎。
    纪新雪虽然想过,始终做公主,远比突然做亲王需要面对的麻烦少,但他从未奢望过,能永远对朝臣隐瞒性别。
    有宽肩蜂腰的阿耶和英武非凡的阿兄,他会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长成什么样的身形都不奇怪。
    从对女装深恶痛绝,到爱上铜镜中的大美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养眼。
    如果发现自己有朝虎背熊腰发展的征兆,纪新雪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封锁库房,将女装和首饰永远封存在箱底。
    比起等到无法忍受女装的时候,再想办法让朝臣接受他是郎君而非女郎的现实。提前让朝臣接受这件事,无疑是对纪新雪更好的选择。
    反正让朝臣知道他是郎君并接受现实,不代表长平帝能立刻让他从公主变成亲王。
    他既不会对虞珩失约,也不会违背心中尚未彻底清晰的想法。
    完全没必要对这件能提前解决隐患的事,过于抗拒。
    两刻钟后,纪新雪从美艳绝伦的公主变成神采奕奕的皇子。
    他看着铜镜中年轻稚嫩版的长平帝,很难控制脑海中的某些联想
    松年亲自拿起盘龙玉佩系在纪新雪腰间,眉宇间皆是赞叹,看到您现在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二十年前的陛下。
    纪新雪矜持的勾起嘴角,脚步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再次踏入福安宫大殿的瞬间,纪新雪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其中有震惊、有怀疑、有茫然甚至有尖锐的敌意。
    原本喧闹的大殿逐渐变得安静,越来越多的人仿佛雕像似的定格在转头看向纪新雪的姿势。
    纪新雪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和想法,他的视线始终聚集在最前方。
    那里有长平帝、有苏太后和苏太妃、有纪敏嫣、纪靖柔、纪明通和纪宝珊。
    他只在意他们。
    长平帝目光定定的望着纪新雪,毫不掩饰对次子的喜爱,他自豪的对身侧的清河郡王道,小五长大了。
    清河郡王年纪老迈,眼睛不如年轻时看得清楚。只能看到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在几乎被各种目光淹没的情况下,仍旧步履坚定的朝前行走。
    他的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像你。
    长平帝年轻时也是这般,从不在意外人看他的目光。
    上首的动静,成功唤回少部分朝臣的注意力。
    白千里猛地转头看向站在长平帝身后的莫岣,难得有平淡之外的情绪,他是谁?
    其余有幸坐在前方的朝臣见状,也纷纷看向莫岣。
    莫岣平静的与白千里对视,安武公主。
    不可能!
    没等率先提问的白千里有反应,承恩侯已经赤红着双目起身。
    长平帝眼中的笑意顿时收敛,玩笑似的对承恩侯道,你看他的相貌,觉得他应该是谁?
    承恩侯狠狠咬紧牙关,颓然跌坐。
    穿着皇子常服,容貌几乎与长平帝一模一样。
    即使不是安武公主,也必定是长平帝的儿子。
    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后宫频频传出孕信,承恩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夜里睡安稳觉。
    他们日夜对各路神明祈求,宫中有孕的嫔妃只能生女无法得男。
    在承恩侯府的人心中,只有长平帝永远没有除了纪璟屿之外的儿子,纪璟屿的太子之位才能稳妥。
    长平帝下旨将九皇子过继给舒王的时候,承恩侯府以老夫人寿辰为理由,大办九日流水宴庆祝,才彻底宣泄心中的畅快。
    陈贵人诞下十公主,承恩侯府又借着族中女郎定亲,大摆三日流水宴。
    开年祭祖时,承恩侯府主子们的心愿出奇的一致。
    如果长平帝注定会有除纪璟屿之外的儿子,承恩侯府的人希望这个儿子来的越晚越好,最好比纪璟屿的长子、次子、三子年岁还小!
    承恩侯坚信,从长平八年元月到长平八年八月,宫中始终没有传出孕信,是王氏祖先显灵的结果。
    因此,突然发现长平帝有个只比纪璟屿小几岁的儿子时,承恩侯竟然理所当然的怪罪王氏祖先,竟然没托梦告诉他这件事。
    长平帝不知道承恩侯心中离谱的念头,却能通过承恩侯气急败坏的脸色,看出承恩侯对纪新雪的敌意。
    他神色如常的移开放在承恩侯身上的视线,看向其余朝臣。
    在转眸的瞬间,长平帝已经想到无数种可以悄无声息的处理承恩侯府的方式。
    他可以为儿女们给承恩侯府荣华富贵,但绝不允许承恩侯府的人影响到纪敏嫣、纪璟屿和纪明通。
    有白千里和承恩侯做出头鸟,其余朝臣已经根据两人试探出的消息脑补出精彩绝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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