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开始以平稳的速度前行,祁柏轩顺势倒下,完全不在意不受控制的颤抖已经从手指蔓延到全身。
    半梦半醒之间,祁柏轩眼前似乎再次出现十指相握的手。
    即使处于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双手的主人脸上也没有半分不自然。
    不知不觉间皱紧的眉心,忽然舒展。
    祁氏费尽心机谋求的小郡王,不仅容貌与纪氏皇族一般无二,几乎没有祁氏的模样,性格也像足了母亲。
    哈哈,可笑!
    纪新雪目送刻着祁氏族徽的马车离开,忽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问道,他这是要去哪?
    英国公府在西城,马车怎么往南边去,祁柏轩不是要立刻回英国公府询问英国公的意见吗?
    虞珩垂下眼睫,低声道,他养的舞姬都在南城。
    英国公府虽然派人将祁柏轩留在江南的儿女和妾室都接回长安,但只允许生育子嗣的妾室进入英国公府,没生育舞姬都养在祁柏轩的宅子和庄子里。
    纪新雪顿时无话可说。
    他没办法理解,但大为震撼。
    在祁柏轩之前,他从未见过为放纵欲望连命都不要的人。
    即使最疯的焱光帝,对健康的渴望也远远胜过欲望。
    酒楼中的人等候许久,仍旧不见长久立于原地的人纪新雪和虞珩,有上楼找他们的想法,心中逐渐浮现急躁。
    虞钭然再次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忍不住问道,虞珩会不会听祁柏轩的蛊惑,改变想法,不来见我们?
    不知道。早就离开窗边的虞风漫不经心的答道。
    小叔!我知道你和虞珩亲近,不赞同族长想要等虞珩先让步的心思。但族长也是为虞氏考虑,才希望虞氏和虞珩的合作中,虞氏能占据上风。比虞风还大两岁的虞钭然面露不快,别忘记你姓什么,虞珩的虞与我们一样,他是纪氏宗室的郡王。
    虞风没有任何想要与虞钭然争吵的心思。
    他平静的道, 我已经接受族长的命令,亲自带你来找虞珩,同意此行的所有事都以你为主,还不能证明我姓虞?
    虞钭然闻言,眼中没能彻底隐藏的不满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知道自己姓虞,就该立刻下去叫虞珩上来!
    虞风平静的和虞钭然对视,仿佛完全看不懂的虞钭然的眼色。
    片刻后,虞风主动移开视线,饶有兴致的品尝长安茶馆的劣质茶水。
    他懒得与蠢货废话。
    将近十年的时间,只有书信联系的亲生父亲和从三年前,才开始恢复书信联系的远房亲戚。
    十个人中,九个人在选择的时候都不会犹豫的选择前者。
    当初谈条件的时候,不肯主动奉上诚意,丝毫不讲血脉亲情。
    如今却指望虞珩因稀薄的血缘情分,将虞氏看得比祁氏更重?
    虞风摸向宽大的袖袋,不动声色的隔着布料感受令牌上的字迹,眼中的犹豫越来越浓。
    安国公主的令牌只有一枚。
    是保全虞氏,还是用来保全妻儿?
    用于前者,未必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用于后者,妻儿至少能衣食无忧的度过此生。
    片刻后,虞钭然彻底失去耐心,他动作粗暴的抢走虞风手中的茶盏,沉声道,劳烦小叔下去为襄临郡王引路。
    虞风抬起眼皮,眼底的深沉丝毫不比虞钭然少,你是在以家主钦点主事人的身份命令我?
    是,但虞钭然不想承认。
    在族中争论如何与虞珩合作之前,虞风是家族中人缘最好的长辈。
    辈分大、手头大方、脾气好与安国公主的血缘最近。
    每个理由都令虞氏族人尝足了甜头。
    所以虞风才能在等级森严的世家中,公然与家主持反对意见之后,仍旧保持原本的地位。
    族中接下来的大事仍旧需要虞风出力,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虞风都不会失势。
    虞钭然委实不愿意轻易得罪他。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房内的暗潮汹涌,然后是虞珩的声音,小叔,可方便我们进去?
    虞钭然和虞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外露的情绪,亲自去开未上锁的门。
    虞风先为纪新雪和虞珩介绍虞钭然。
    虞钭然是虞氏家主的嫡孙,虽然并非长房,但受重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长房除长孙之外的嫡孙。
    纪新雪笑着点头,暗道虞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虞风好歹按照辈分是虞珩的小叔,即使没主动行礼,也开门、倒茶,做足求见的态度。
    虞钭然居然比虞风更傲慢,敢在虞珩面前摆兄长的谱。
    虞珩和纪新雪虽然来见虞氏的人,但态度并不热切。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通过虞氏,也能达成目的。
    虞氏没有他们,极有可能做替罪羊。
    纪新雪和虞珩既不是傻子,身上也没有普度众生的佛光,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对虞氏的人低头。
    见面的过程非常符合虞氏的效率,双方互相问候,只说了些闲聊似的废话,就各自散去。
    纪新雪和虞珩唯二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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