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当落银坐着轿子被送回华正街茶铺的时候。已进了申时。
    再过一个时辰,铺子便可以打烊了。
    店内伙计见东家回来,个个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神色。
    不管在何处。一个茶师最高的荣誉便是被天子亲自召见。
    而且东家被请入宫,还是捧了圣旨的,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等着瞧吧,待了明日,整个乐宁城定都要传开了。届时又等同是给他们叶记的招牌上镀上一层金
    打从宫内出来,落银心事重重,无暇去顾及伙计们兴奋激动的情绪。
    见茶铺里没什么事情。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吩咐了一些琐事之后。便打算去西雀街的铺子里瞧瞧。
    可刚到西雀街的铺子里,就听伙计说,半个时辰前月娘有急事回家去了。
    有急事回家?
    落银眼皮一跳,再细问是什么事。伙计便只摇头说不知道了。
    落银当即乘了马车朝着家中赶去。
    出什么事了?一进了家门,她便冲肖肖问道。
    肖肖一脸焦急,还有隐隐的喜悦,道:小姐您快去瞧瞧,今个儿吃罢中饭,老爷睁眼说话了!现在夫人正在房里诊治呢!
    叶六郎开口说话了!
    落银大喜,二话不多说,拔腿就往主院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叶六郎的院子里,一进去就见纪海和叶流风守在外间。
    我爹醒了是吗!落银喜不自胜地朝二人问道。
    叶流风没吱声。
    纪海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上落银一脸的期待,有些不忍心,低声地说道:暂时还没弟妹正在里头看着呢。
    她改称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的月娘为弟妹。实在有些不适应。
    可落银的注意力显然不会放在这上面。
    暂时还没是什么意思?方才肖肖不是说叶六郎已经睁眼说话了吗?
    落银看了纪海一眼,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月娘正在牀边收拾着银针包,神色落寞,眼睛更是红的不行。
    落银觉得心脏狠狠地一坠。
    二娘,我爹他怎么样了是不是醒了?她走上前去,看到牀上与平日无异的叶六郎。仍旧紧紧地闭着双目,脸色是病态的白。
    听说是醒过了那么一会儿但还是说着胡话的。在牀上也动弹不得。没多大会儿,就又闭上眼没再睁开了。月娘声音沙哑地说着。
    说胡话?
    月娘转过头来,一双泪眼看着落银,点点头道:喊打喊杀的说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女儿,要将人送官府这些话
    落银听罢一愣,随即鼻子就酸的不行,酸涩感一直蔓延直至心窝。
    叶六郎在这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竟然还满心记挂着她,满心想着要如何保护她
    从这些话来看,他的记忆是还停留在那个大雨天,他抓到大虎,要将人送官查办的时候吧?
    落银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问道:那现在呢?是不是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既然都醒了,那么离真正的清醒应当也不远了吧落银在心底这么跟自己说。
    然而却见月娘咬着唇摇了头。
    还不知道方才我怕他是因为刚醒来,身体各处跟不上所以才又昏迷过去,还施针试了试,结果发现还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并无改善。
    怎么可能呢!落银皱眉道:人都已经能睁眼说话了!
    这种情况应当是剧烈的意志力聚集压制到了一个极限,爆发了出来,才会促使短暂的清醒,但这种清醒并非真正的清醒,他依然没能分得清现在所处的情况,更无法支配身体。月娘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最能击溃人的不是一直处于低谷,而是将人从低谷里拉上来之后,再忽然松手将人摔下去。
    天知道方才她在铺子里,忽然听肖肖说叶六郎开口说话了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兴。
    然而一转眼,就亲自将这残酷的事实给诊治了出来。
    落银觉得浑身一颓,整个人都无力起来。
    将月娘的话在脑海中重新过滤了一遍之后,她试探地问道:二娘,方才你说爹之所以出现短暂的清醒,是因为剧烈的意志力积攒到了某个程度,是吗?
    那时候他们一家人和叶记都陷入了看似无法回转的困境之中,那个时候的叶六郎,心中的担忧和焦急是无法言表的。
    换而言之,他的潜意识还停留在那个时候,可能还没意识到现在自己是昏迷的状态。
    月娘边擦着眼泪边点点头。
    那日后我们将现在的情况跟爹多说一说,多陪他说说话,说不定对他的恢复有帮助。既然能不能清醒过来是跟意念力有关联的,那首要的就要让叶六郎知道,他现在是昏迷着的,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醒过来。
    也好。月娘泪眼涟涟地点着头。
    只要有一线可能,什么方法她都要试一试。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大致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一起出了内室去。
    二人方才的对话,纪海和叶流风也听了个差不多,知道叶六郎并没有真正的醒来,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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