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三怔住了,他感觉到鲜血泅湿了衣襟,他看见那个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女毫无留恋地转身背对着他,无甚所谓地将琴负于身后,撑开了手中的伞。她微微偏头露出的侧颜是与其母如出一辙的秀美,却并无那种疼痛难耐的忧愁与哀思。她就这么撑着伞,一步步地走进瓢泼的风雨之中。那将窗外树影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狂风、那仿佛要将尘世通通掩埋的大雨,都被她尽数踩在脚下,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远了。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楼三的瞳孔渐渐涣散,弥留的神智却在欣慰地喟叹,白衣剑仙不是苏云娘,也不是许云栀,她是过往云烟入眼而不入心的世外谪仙。那些苏云娘承担不了的风,那些许云栀负重不起的雨,到头来都没能撼动她的脚步分毫。
    楼三吃力地挪动着食指,毫无章法地在地上划来划去,他想起自己留下的情报,那些线索无疑会化为指向云出岫的利剑。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子,那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孩子,心中燃烧着尚未成烬的道义,他会不计一切代价让凶手落网——但那不行,绝对不可以。她是许云栀的女儿,就算她杀了人,她也是世上最好的女孩。没有人忍心责备她,因为她一定比任何人背负的都要多。
    哪怕被命运的轮轴碾成灰烬,她也如纷飞的碎雪一般高洁。
    “救、救救她……救救她……”
    不要让阴谋污浊那双眼睛,不要让恩怨摧折她的脊梁。
    一定要注意到我的提示啊,傻小子。楼三抬手捂住了胸口的花枝,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
    林瑜璟跟随了祁临澈这么多年,却至今都没能看透这位大人在想些什么。
    云小姐已经离开府邸很长一段时间了,在知道祁大人派遣云小姐去“追杀”一位天藏楼的叛徒时,林瑜璟心中就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说实在话,祁大人这段时间的生活毫无变化,依旧早出晚归,伏案劳形,既不沾美酒亦不好美色,但林瑜璟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祁临澈是个喜怒不形于色、高深莫测到让心腹都难以揣测他心绪的上位者,正是因此,林瑜璟才敢笃定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对祁临澈造成的冲击甚至让他无法掩盖自己的心绪,以至于到了林瑜璟都能感觉到他的动摇的地步。倘若换成别的事情,林瑜璟或许会忍不住质疑,但如果造成祁临澈动摇的原因是云小姐,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前不久,前去调查许云栀的侍女兰带着情报回府。虽然因为时隔日久而导致许多往事变得无法考据,但天藏楼的前身毕竟是曾与许云栀有所关联的“百晓生”,想要收集许云栀的情报还是很容易的。
    “大人,云姑娘屋内的陈设有些老旧了,是否要让人换一批新花样?”
    “不必了。”
    祁临澈合上了情报,目光深深地望向窗外的溶溶夜色:“过几天让人把房间收拾了吧。”
    前来汇报的侍女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惊诧,以至于无意识地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不合礼节的“欸”。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祁临澈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怀着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心情,“她不是明知眼前是火坑还往里跳的傻子。”
    云出岫的确天真,但天真不代表愚蠢,她只是有很多事情没经历过,所以不懂而已。
    祁临澈笃定楼三会将真相与往事尽数道于她听,毕竟云出岫长了那样一张肖似许云栀的脸,楼三不可能认不出来。而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就算是云出岫也会明白及时抽身的重要性,这并不是几顿饭的恩情便能一笔带过的浑水,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生之祸。真相大白之后,楼三会带着她远远地逃离,离开江湖与朝廷的这场纷争,虽然此时离开已经有些晚了,但好在还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祁临澈有些淡漠地想。
    虽然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蓄谋已久,但对于云出岫来说,此时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若她不知道许云栀的往事,那在楼三告知她一切后,她也理应尊重许云栀的选择,毕竟她会对“师父”言听计从,没道理会不眷恋血缘上的亲属;若她潜伏在他身边是蓄谋已久,那不管她有何筹谋,借助这阵东风将“白花”所做的一切都推到他头上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就像她对王员外所做的一样。
    她对他若有情,那这份情谊也不过像王员外家中的那几位“给她铺床叠被打扫房间”的姨太太一样,浅薄且经不起深究;她若对他无情,那尘世中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她大可拂袖离去,因缘皆断,冯虚御风于朗朗青天。
    对,于她,于他,都不过是一枕黄粱的美梦。
    祁临澈是这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所以他依旧起早贪黑,为天下鞠躬尽瘁,连想起她的空隙都没有多少。只是在偶尔吃到阳春面的时候想她一下,看见玉兰花的时候想她一下,窗外吹来的风拂过鬓发时想她一下……仅此而已。
    祁临澈是皇帝的智囊,六元及第的名士,南周国最年轻的宰相——他智珠在握,算无遗漏,不管人心还是朝堂。
    所以,在望凝青自书房的窗外探头进来时,他狠狠地愣了一下。
    “祁临澈。”她还是那般全名全姓地唤他,伸着手,掌心朝上,“给钱,我要去吃饭。”
    祁临澈回过神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很想破口大骂,但实际上却是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她柔顺的长发藏了草叶,即便被他一只手摁着后脑勺抱在怀里也没有挣扎,只是神情似有不解。她就着这么一个低头埋在他怀里的别扭姿势,两只手胡乱地摸索,轻车熟路地摸走了祁临澈腰间的钱囊,倒出几块碎银子,然后又非常自觉地将钱囊还了回去。
    祁临澈暗自咬牙,有几分切齿:“蠢货,为什么要回……”
    喉咙哽噎了一瞬,之后的话竟说不出口,该说是百感交集,还是怒其不争?又或者二者皆有。
    但此时他只想抱住这块不通人心的石头,不想放手。
    第47章 【第25章】天真世外仙
    祁临澈第一次感觉自己看不透云出岫。
    他原以为自己能看透的, 但实际上没有。
    年少成名,身居高位,祁临澈经历过的暗杀和背叛可以说比寻常人走的路还多。他早已不相信人心, 更不会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善意之上。他习惯警惕周围的一切, 习惯试探所有靠近自己的人,会在他人显露出丑恶的一面时发出不屑的轻讽,告诉自己没有去相信他人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祁临澈无法否认, 最初遇见云出岫的时候,他同样怀抱着这样尖锐刻薄的心态。
    诚如林瑜璟所说, 云出岫是个至情至性、天真纯粹的少女。但是对于过往经历无比坎坷的祁临澈而言, 纯白与纯黑一样可恶。
    如果她真的是不知善恶、不辨是非,如同白纸一样纯洁无暇的少女, 祁临澈利用起她的时候估计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因为他见过太多“至情至性”的江湖人了,这个词在祁临澈的理解里跟“任性”并无两样。
    但云出岫不是, 她偏偏不是。
    就算她装傻充愣,满脸都写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祁临澈也知道她胸有城府, 是与他相似而又不同的人。毕竟她如果是真的愚蠢,那就不会在杀死王员外后分文不取,只拿走了最重要的账本;更不会在知晓他有心整治江湖的情况下提出“为他杀人”;在他拒绝了这个提议之后,她甚至懂得迂回地找上林瑜璟。从始至终,她表现得就根本不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人。
    祁临澈在知道云出岫杀了慧迟、燕回和蒋旭三人之后, 曾经怀疑她是否是当年苏家灭门事件的幸存者, 想要借他之手向江湖复仇。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 云出岫却没有走。明明他给了她机会, 在查明她的身份之后, 借楼三之手告诉了她当年的真相。如果云出岫的目的仅仅只是报仇, 那在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她应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才对。
    她既不多情,更不愚蠢,也正是因此,祁临澈不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什么没有走?”祁临澈不知道怀揣着怎样复杂的心绪,问出了这个问题。
    正在吃小馄饨的望凝青淬不及防地听见了祁临澈的问话,一时间有些懵,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正想反问一句“为什么要走”。祁临澈却好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一样,毫不客气地道:“不许装傻。”
    百试百灵的招数不管用了,望凝青只能保持沉默,她半垂着眼帘的模样好似无辜的羊羔,眼睫都跳跃着圣洁斑驳的碎光。
    任谁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会觉得她心思坦荡、表里如一——可惜,光风霁月的外表之下却藏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灵。
    “因为没有必要。”望凝青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容色淡淡地道,“楼三说的那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血肉亲情于他人而言或许如山峦般厚重,但与我而言,却不比清晨的朝露更沉几许。那些爱恨情仇都与我无关,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望凝青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祁临澈:“而我回来,只是为了看看你的终局。”
    什么终局?是看着逆流的他最终被洪水淹没,看他煞费苦心最后付之一炬,还是想等待祸害千年,看着他垂垂老矣?
    “如果……”祁临澈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但话语脱口而出,语气如故平静,带着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急切,按捺下的是无法言说的期翼,“如果你等不到你想看的终局呢?”
    “我没有一定想看的终局,但任何话本都有终局。”
    祁临澈轻轻一叹:“那好,在看见终局之前,你便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望凝青抿了一口清茶,轻“嗯”一声,端得是无心无情。
    ……
    澄澈得一眼见底的溪水,浸过一双布满硬茧的手,大片红云如水中渲染开来的墨,最终化作丝缕淡在了流动的水里。
    不久前,燕拂衣用这双手收殓了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属于一对芳华正茂的少女,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是秀水派的内门弟子,在江湖上有“秀水双姝”的美名。燕拂衣见过她们的一对峨眉刺,用得极为漂亮,灵巧又不失韧性,绝不是空有美色的花瓶。但她们死了,死在江湖的争斗里,燕拂衣能做的就是为她们收殓尸体,至少,要让这两个爱俏的小姑娘干干净净地离去。
    另一具尸体属于一个老人,这老人不是江湖人,他只是上山砍材,无意间卷入了两个宗门的内斗。杀红了眼的人们没理会他苦苦的哀求,将他当做敌对宗门的人给处置了。燕拂衣不管是是非非,先动手将两方人马都收拾了一顿。之后他易容成老人的模样下了山,回到村里才知道老人失孤,儿子儿媳都死在山洪里,家里就剩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孙。
    燕拂衣不知道他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是留一笔钱给他让他在村子里吃百家饭,还是将他送给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但不管怎么想,这些法子都不算稳当,无法保证孩子日后的生活安康。最后还是拜托了高行远,将这孩子送进了朝廷设立的扶孤院中抚养。
    “我觉得自己真的挺冷血的。”燕拂衣喃喃自语,“一路摸索下来的线索告诉我,江湖会乱成这样与朝廷脱不开干系,但我还是觉得那些杀了无辜百姓的人该死。等到他们死了,我又觉得他们罪不至此,他们只是被有心人算计了,只是苦了那个孩子。可到头来,能给那孩子一个归宿的,却偏偏是挑起江湖纷争的朝廷。你说,这世道怎会如此?”
    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将雪白的脚丫浸在溪水中的少女闻言,唇角轻翘:“江湖不一直都是这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正道有伪君子,魔道也有大圣人,你要说谁对谁错,就跟问鸡生蛋蛋生鸡一样,哪里能掰扯得清楚?要本座说,随心即可。”
    “随心,人人都随心。”燕拂衣甩掉手上的水珠,撸了一把额前湿透的乱发,“然后现在就都躺在土里了。”
    “那又如何?天底下悲惨的事这般多,又岂是你一人能管得过来的?”月时祭翘了翘脚趾,明眸善睐,“活得自私点,目光浅短点,爱自己想爱的人,恨自己想恨的人。若事事都要掰扯是非,那定然会被世人划定的‘是非’所累,到头来自然就不潇洒、不快活了。”
    燕拂衣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月时祭说得有点道理,到底是魔教圣女,行事作风都如此邪气。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燕拂衣在溪水中搓洗着自己的外袍,“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人的一生果然会有一些迈不过去的坎。”
    月时祭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跟那些江湖上的伪君子不一样,那些江湖名宿满口大道理,却根本没摸透圣贤的真意,一昧地慷他人之慨,实在可恶至极。他们自己姑且都做不到拿起又放下,何必强求别人做到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月时祭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自称,燕拂衣也没有在意。
    “可别那我跟那些大人们相比。”燕拂衣伸了个懒腰,意态闲懒地道,“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总归不妥,这世上如高行远那般的真君子有之,贼小人也有之,要都拿来跟我这个凡人相比,可真是折了我的命数。不过你说得对,如果太过在乎是非,反而会被是非所累。”
    见燕拂衣起身往回走,月时祭有些好奇:“你要去哪儿?”
    “楼老头子给我留了线索,要我去找一个人。”
    “找谁?当年参与苏家之事的人可全都死了。”
    燕拂衣笑了笑,没接话。心想,这可不一定,还有一个人可是活得好好的呢。
    ……
    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并没有影响到住在偏僻深山中的人们,他们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因为山高路远,连朝廷都不一定管得了他们。崔家村便坐落在这偏僻遥远的山区,村里人大多都是同姓族人,供奉祖庙,信奉族法,极为排外。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
    几个村子里的娃娃正蹲在坑里玩泥巴,远远看见一人背着药筐下山,顿时眼睛一亮。
    “唐叔,你今天又上山了啊!”
    “叔,这次进山有没有淘到好东西呀,我拿麻雀跟你换。”
    “叔,你前几天儿教我的那一招我练好了,你帮我看看呀。”
    小儿们叽叽喳喳,如嗷嗷待哺的鸟雀一般将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村子里的大人们远远见了,却只是摇头失笑。
    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的中年人,即便年岁已大,他却只是鬓发微霜,一双精湛有神的明目,气质清癯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跟村子里的人不大一样。村里教书的先生说这叫“鹤立鸡群”,崔家村的人虽没见过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自称“唐”姓的外来人实在卓尔不凡。
    “捡了几个果子,你们几个小娃娃分了吃了吧,麻雀自个儿留着。”燕川摁住几个虎头虎脑往他怀里钻的脑袋,将几个果子分给了粘人的小娃娃,免得他们将鼻涕和泥巴都抹他身上,“好了,别踢了,虎子,马步都还没扎结实就想对我用扫堂腿,我看你是欠打。”
    一村民路过,看着燕川脚边那执拗地伸出一只腿想要绊倒燕川的小娃娃,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唐霜你别客气,只管教训,这皮猴儿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说要跟你学些拳脚功夫,将来跟你一样杀大野猪,不揍他一两顿这孙子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村子里的人对燕川的态度都极为友好,这不仅仅是因为燕川平易近人,还因为他刚来崔家村的那天便徒手打死了一只野猪。那野猪是山中一霸,撞死了村里的两位猎人,村子里的人都怵它。可崔家村的人靠山吃山,还得防着野猪下山来糟蹋庄稼,直到燕川来了,村子里的情况才明显好转。这里民风淳朴,也没什么江湖祸难,众人见燕川身手不凡,便热情地邀请他住下,一晃也好几年了。
    燕川平日里居住在山上的一栋小木屋里,并不和村民们一起。但他却时常进山打猎,采摘一些山货拿来村里换些米粮。燕川的猎物大多是村民们不敢下手的大型猎物,因此每次燕川扛着猎物下山时,村子里都跟过年一样热闹。谁家的大人小孩不小心进山迷了路,大伙上山喊一嗓子,燕川便能将人带出来。久而久之,燕川这个外姓人便在崔家村里混得如鱼得水,哪里都吃得开。
    崔家村的子民们十分友善,村里的小孩喜欢他,大人们敬重他,除了总是想给燕川与村里的寡妇牵红线以外,崔家村真的没什么不好。
    燕川虽然年岁不小了,但他面貌英俊,气质不凡,又能打猎营生,随随便便就能攒下不菲的家底,别说村里的寡妇,就连十七八岁的姑娘家都钦慕得不得了。但村里人也知道燕川有一个去世的发妻,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谁家跟他提婚事,他就一溜烟地躲回山上几天不下来。众人见他如此,便也只是偶尔劝一嘴巴子,没再强求他。
    燕川背着药筐往村里走去,身上扒拉着好几个小娃娃,结果没走几步路,就遇见了颤颤巍巍的老村长。
    老村长年岁已高,拄着拐,长得慈眉善目,看谁都仿佛在看自家的孙儿,此时见了燕川也极为欣喜,磕巴着没几颗牙的牙床,一叠声地道:“哎哎哎,唐霜哦,快过来,天可怜见的,吃了这么多苦头,你总算是福来运转了!”
    “怎么说?您可小心些啊村长。”燕川连忙扶住了村长,“又是媒婆找我我可不听了啊,小心我躲山上就不下来了。”
    “哪能啊,知道你不爱听这个。”村长笑眯眯地任由燕川扶住自己,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是你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听见了爹的消息,特地找上门来了。这不,大柱说那娃儿长得贼俊,一看就是你的儿,二话不说就把人带上山来了。”
    燕川听罢,眉眼却不见喜色,只是拧眉道:“我与小儿断了十好几年了,别是……”
    “怎么会呢!”村长扬高了语调,兴奋得原地打转,“那娃娃,一看就跟你贼像,你看,你看——”
    燕川闻言抬头,顺着村长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你们再这样我可是要恼了啊!”一个面皮白俊的少年人吱吱哇哇地大叫着,在众人的包围里垂死挣扎,“我不成亲!别找媒婆!不要继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再这样我就下山了……谁!谁摸我臀部!非礼啊——!”
    燕川:“……”
    老村长:“你看吧,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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