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为了弥补资质的漏洞,尊上缺少了七年塑造形象的时光。
    内门与外门不同,内门规矩森严,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代表了自己所在山峰的脸面,为了不落人口实,众弟子绝不会轻易搬弄是非。
    而外门鱼龙混杂,加上白灵以及那些曾经一同前往沧国的弟子传播流言,素尘在外门的名声可想而知。
    三天的准备时间,江家兄妹二人一定会趁此机会好好打听素尘的为人,从而在脑海中留下一个固有的印象。
    “原来如此。”灵猫甩了甩尾巴,有些乐呵地想,如果不遭遇命运的毒打的话,尊上真的是特别靠谱的人啊。
    “但是与照先不会劝阻那些流言吗?”灵猫歪头问道。
    “人多嘴杂,他又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亲切有余,威严不足,怎么可能管得住?”望凝青摇了摇头。
    “登天梯时我对江荻毫不留情,挑战时江荻又不顾劝阻选了我,在某些人看来我和江荻就是结了死仇,与他交谈也必定会朝着负面的方向走。”
    江荻明显有胜出宗门大比、拜入内门的实力,想要讨好他或者认定掌教首徒嫉贤妒能、排除异己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起来,白灵好像在比试中输给了江芒吧?
    “还有三年。”
    下一次恶潮,就在三年之后。
    “在那之前,必须突破金丹。”
    第86章 【第15章】冰山女掌门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素荧一手托腮, 看着身负剑匣的师姐走上了擂台,而在她对面,是穿着一身外门弟子服饰、身量颀长的少年。
    和生来病弱的妹妹不同, 江荻的五官眉眼虽然和江芒十分相似,但看上去却并不柔弱,只显得过分精致俊气, 好似容颜有光。
    素荧撇了撇嘴, 这名叫“江荻”的外门弟子与身旁男生女相的空逸不同,他的俊气是属于男子的俊气, 最能虏获少女的芳心。
    他不言不语站在那里, 就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一身如河畔荻花般孤孑凄清的气质, 垂下的眼睫间跃动着细碎的光斑, 仿若洒满黄昏暮光的湖溪。
    三天前的江荻风尘仆仆, 因境界跌落而面有灰白之色, 乍一眼看过去并不显眼, 但如今拾掇了一番,看上去便好似拭去沙尘的美玉。
    “啧。”素荧已经听见了其他内门弟子小声交谈的声音, 其中还夹杂着几名女弟子兴奋的低叫, 实在败坏她的心情。
    师姐面生恶相,她是清楚的,但每次听见这些人说些以貌取人的不敬之语, 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空逸啊空逸。”素荧咬牙伸手想要拧一把空逸的腮帮子, 却被警醒的少年侧身避过,“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就不能长得再好看点呢?”
    有病。空逸默默地坐远了些许,不想去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擂台上的师姐。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姐拔剑了。
    记忆中师姐留给他最鲜明的画面,是那义无反顾朝着相反方向奔去的背影,以及被掌门的广袖遮盖住、自身体旁侧耷拉而下的半片手掌,二指残缺,鲜血淋漓。
    真好啊。空逸心想,还能看见持剑的师姐,真好啊。
    台下懵懂憧憬的视线并没有影响到台上的人,在裁判宣布开始的瞬间,两位筑基修士同时爆开了自身的气场。
    无形的灵力彼此挤压冲撞,几乎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江荻拇指一顶剑格,长剑刹那出鞘,那雪亮的剑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光弧,劈向敌人的颈项。
    好快。空逸眨了眨眼,心想,看来是他先前看走眼了,没想到江荻在境界跌落后还会刻意藏拙,真是一个心性谨慎、轻易不露出底牌的人。
    江荻展露出出人意料的剑技,但素尘也并不慌张,几乎是同一时间,少女一脚踏出,同样反手划出一道光弧。
    一声刺耳无比的金属交接之声,江荻迅雷般的一剑竟是被格挡了下来,少女一手提剑,剑刃向下,稳稳地挡住了江荻砍向她脖颈的剑刃。
    江荻显然也没觉得自己可以一击制敌,他正要继续追击,却忽而心中一凛,出生入死的直觉发出了尖哨,他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一仰——
    一点微弱的雪光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带起的剑风割断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青丝在空中飞扬。
    “双手剑!”场下几乎是瞬间陷入了骚乱,因为素尘在格挡了江荻攻击的同时反手攻击了他,用的是另一柄剑。
    天枢派遍地剑修,但使用双手剑的修士终究是少,一来修士更依赖仙法,二来单手剑已经足够耗费心力,更别提需要“分心”的双手剑了。
    江荻避开刺向眉心的一剑,飞快地抽身退开。调整好重心之后,他也没有去擦拭额头上被剑风刮擦而出的伤痕,而是再次发起了攻击。
    素尘八风不动,步子甚至还保持着一脚踏出的样子,她双手自然地交错,摆出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两柄冰雪铸就的银白细剑在天光焕发着光芒。
    在江荻重整姿态再次冲上前来的瞬间,素尘踏出的那只脚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借着这一步的后撤,她双剑一抬,再次挡住了江荻的剑锋。
    江荻反转剑刃,灵力砰然炸开,素尘双剑一绞,卡住江荻的剑往右边一倾,同时另一只脚划出四分之一圆,整个人重心往左一偏,恰好避开了灵力的冲击。
    两人的交手几乎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众人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刀剑相交之声,只觉得场上一人势如狂风,几欲撕裂一切;一人稳若磐石,踱步方寸之间。
    “天。”素荧不自觉地呢喃着,“……八卦步居然能这么用?”
    空逸怔怔地看着,心中很是赞同,这最简单的入门步法,真真正正地被师姐用出了真意和韵味,做到了制敌于方寸之间。
    “这也、这也太漂亮了。”素荧觉得自己无法移开目光,那伫立在“狂风”中从容挪步的少雅得仿佛在起舞,“我回去也要这么练!”
    你那大锤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空逸严肃地想着,目光却同样被那步法所吸引,半点都不愿移开。
    台上两人的战斗逐渐升温,在经过了最初的试探之后,双方非常默契地提高了攻速,并开始寻找可以下手的破绽。
    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上的少女不满于自己的境遇,率先行动了起来。
    素尘借着一个江荻退开的间隙,猛然上前一踏,如同高飞的燕子般腾空而起,腰肢向下一折,整个人瞬间倒挂于江荻的上空,双剑直夺江荻的咽喉。
    “燕步!”台上少女轻盈灵动犹如柔软的燕子,看得素荧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空逸的背上,兴奋道,“宗门内能将基础步伐练到这种地步的绝对不超过十人!”
    “……安静点。”空逸被她吵得不能专心,皱眉道,“但是,很奇怪啊……”师姐的优势明明在修为境界之上,为何舍弃了优势,非要跟江荻比拼剑法呢?
    空逸不知道,望凝青也不想的。
    虽然她并非偷渡客,司命星君的命书上也好好地写了“素尘”的生平,但望凝青只是站在擂台上的瞬间,就感觉自己被天道气机给锁定了。
    如果是“素尘”那倒没什么,但如果是“晗光仙君”……那就别怪天道给她穿小鞋了。
    面对迫近的双剑,江荻毫不犹豫地后仰下腰,闪身避过,两人在这交错的刹那短促地碰撞了目光。
    一人眼中沉淀着淡然,一人写满了刻骨的冷静。
    江荻一手撑地,旋身回转,借着素尘在空中无法借力的空隙,再次朝她刺出一剑。
    望凝青毫不慌张,手腕稍一翻转,剑刃便翻转向上,借着下坠的冲力自下而上一撩,格挡住江荻剑刃的同时直刺而出,剑光耀耀,乃是一招极为漂亮的“逐阳”。
    两人之间的距离刹那拉近,防守与格挡的瞬间目光再次交错,仿佛确认了什么一般,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拼刀”。
    不用术法、不用灵力,只用剑刃来进攻或是防守,这时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对方的剑势,凭借的只有自身的经验和战斗积累下来的“直觉”,没有余地可以思考。
    提速、提速、再提速——两人的交手已经化为了残影,几乎是一眨眼的间隙便会刺出十数剑,台下的人早已看花了眼,只能奋力捕捉那金属交接之声来判断战况的凶险与否。
    游刃有余啊。少年额头沁出了汗水,面上却不见焦虑之色,深邃的眼瞳中燃起了火光——在剑之一道上,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审视的目光不断在彼此的面容上梭巡,剑技的比斗考验的不仅是直觉、经验、灵敏,还有心境和耐性。
    比起其他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仙术仙法,素尘和江荻的战斗没有那么多华丽的光影,却有着令人胸腔不禁滚烫、最纯粹而又原始的力量之美。
    平心而论,江荻的心性实在不像这个年龄阶段的少年郎,既不冲动,也不鲁莽,与其说是没有少年意气,倒不如说那份自尊早已被磋磨成了沧桑。
    剑客的纯粹以及刚正不屈的傲骨,在江荻身上是看不到的。然而,他的剑有一种韧性,一种为了生存而坚持前行的砥砺。
    ——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傲骨铮铮呢?
    很缠人。望凝青再次挡住了江荻的剑刃。
    她的意识和经验远在江荻之上,但灵敏与力量却要略逊三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望凝青淡漠地想着,已经极限了,这具破败的身体,能在七年内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心力与无数资源堆砌出来的奇迹了。
    你不可能赢的,天命是这么说的。
    但修士要是认命了,那和凡人一样碌碌无为地渡过一生就是了,何必要为了大道长生而行登天之举呢?
    望凝青催发灵力,一剑斩出,华彩熠熠的灵力随着剑势划出一道满月般的月弧,劈向江荻的左臂,被险之又险地避开后,在擂台上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剑出,望凝青顿时感觉空气沉重了几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朝她倾轧而来。
    她似有所悟:“啊——”
    江荻额冒冷汗地避开了那一剑,抿唇调整了姿态,一抬眼却见少女的云鹤道袍被风扬起,束发的白绸被激荡的剑气割断。
    少女老气的发髻散开,长发如同被雨水打湿了一般淋漓而下,恍惚间一望,还以为那不是头发,而是一枕水墨凝成的云。
    暗潮汹涌的过招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双方刺出的每一剑都倾尽了全力,气海内的灵力近乎疯狂地运转,脑海中噼里啪啦闪烁的都是雷鸣一样的火花——这种时候,一瞬的分神,或许就能分出高下。
    诚然,江荻的确是剑术奇才。但天枢派身为天下第一宗,其底蕴之丰本就远超世人的想象,宗门的秘籍也都是昔日大能的智慧与心血,比之奇遇半点不差。
    这些经历过时光反复淘洗,摒弃了糟粕后荟萃下来的精华,绝不是天资二字便可弥补的。
    双方掏出底牌后,江荻一时间几乎是被望凝青压着打。这场赛事没有鲜明的输赢之分,只要能将对手逼出擂台或是令其失去战斗能力,便算胜出了。
    一剑,只需一剑。
    江荻闪躲着素尘的剑风,心如死水般无波无澜,但他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他的心法会令他保持临战时的沉着,不被焦虑所影响。
    他最后底牌是妹妹经历了奇遇后转赠予他的一道陨落大能的剑意,那道剑痕烙印在他的识海,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能勉强催动一次。
    必须找到对方的破绽。江荻一手持剑一手掐诀,剑势一转,灵力流转于上。
    就在两人的打斗逐渐偏移至擂台的边上时,江荻催发了剑意,刺出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剑。
    这一剑刺出得实在凶险,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守只作进攻,若是未能击中,那江荻便会在下个回合沦为刀俎下的鱼肉。
    几乎是剑出的瞬间,江荻便察觉到了不妥,素尘灵力圆融、对步法又极为熟稔,她可以避开大部分的剑风,而他则会因这一剑而完全落于劣势。
    只要素尘稍微心狠一些,用以伤换伤的方式逼近,他顷刻就会落败。
    该怎么办?江荻冷静地想着。
    正如江荻判断的那样,素尘提剑、侧身、重心前倾,这是一个迫近的姿势。
    但不等她有所行动,江荻便看见她顿住了。
    ——非常突兀的、违和的、毫无预兆地,顿住了。
    像灵力运转遭到了桎梏,或是剑刃被剑鞘卡住——眼前少女淡然的神色消失,瞠大了眼眸。
    她眼瞳涣散了一瞬,仿佛被迫陷入了某个虚幻的影像里,虽然下一秒她就回过了神来,但已经迟了。
    凌厉的罡风将身量单薄的少女撕裂,她外袍绽裂、胸前爆开数道血痕,倒飞出去时,像断了线的风筝。
    江荻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伸出的手,但只能微微触及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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