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一有一点,天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便是幕后之人既然拥有如此伟力,为何不直接帮助气运之子,反而要借用他们的力量呢?
    “目前得到天启的人有天机阁主、云迴宫主以及游云我;转生而来的人有魔尊冥鸢、妖主狐迟阳、佛子悲怀、妙杏山以及忘溯仙君。”
    游云散仙拿了天机阁主的纸笔,将所有人的名字写了下来, 他半垂着眼帘, 昏昏欲睡地说道。
    “我们应该分为两队,最好在本土地界留下一些战力, 避免另一支队伍在衍天归墟镜中全军覆没;另一支队伍则人数要多些,方便寻找气运之子以及搜集情报。”
    游云散仙虽然一副吊儿郎当不太靠谱的模样, 但他实是这群修道者中阅历最广的人。
    他所修行的周天云梦大法会令他神魂出窍, 遁入俗世化作红尘间客,出世入世皆如幻梦,而他却不必承担“梦中”的因果。
    在他的“梦中”, 游云散仙当过侠肝义胆的剑客, 也当过亡国末路的君王,他曾权倾朝野、万人称颂,也曾野路无人,埋骨荒山。
    对于天地倾覆之事,他算得上是看得最开的一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偶尔, 游云散仙还会想, 如果这个名为“游云”的梦碎了, 醒来他又会是谁?
    “我去吧。”游云散仙将自己的名字圈了起来,他半垂着眼帘,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我活得够久了,而且我修为最高,我去比较妥当。”
    “放屁,修为高又不代表最强!”小金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蹦跶起来,爪子往墨水里一拍,往自己的名字上摁了朵小梅花,“小爷是最强的!小爷去!”
    云迴宫主的妻子临产在即,心里有牵挂,便难免有些脱不开身。天机阁主必须留守坐镇,万一他们回不来了,天机阁主还能通过卜筮推演,换取一丝转机。
    妙杏山正想圈起自己的名字,却被佛子悲怀拦住:“杏山前辈,普渡众生乃佛家弟子之大愿,这点您还是不要跟我抢了。”
    妙杏山想说悬壶济世也是杏林弟子的职责所在,但看着佛子认真的神情,她也只能选择放弃。毕竟他们此行不为治病,只为了寻求一丝转机,她留守于此的作用的确比前往衍天归墟镜中世界的作用大,至少她可以帮扶天机,还能救更多可能死于疾疫的人。
    “在下愿尽绵薄之力。”忘溯也圈起了自己的名,见众人看他,他也随便找了个借口,“在下这具身体无亲朋至交,但突然转修他道,也实是惹人怀疑。”
    狐迟阳心中嘀嘀咕咕,却还是伸出小爪子往忘溯身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就安心吧,不用为自己被迫夺舍而感到心虚。毕竟月缺这厮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死了都没人关心,只有晗光一心钻牛角尖地对他好。要不是这俩货都是修无情道的,小爷一开始都以为这两人情投意合呢。”
    小金狐说完,又骂了月缺几句,好让一看就是正道修士的忘溯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前世不是个好东西”的忘溯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艰难道:“阁下放心,在下知道轻重,不会过分挂心。”
    比起天下苍生,“月缺”的生死的确轻如鸿毛,没必要多提。
    狐迟阳难得用这种过来人的口吻跟人说话,当了人生导师后心里便有些美,毛绒蓬松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偶尔还甩两下,看上去手感很好。
    悲怀看着名册差不多填满,正想将纸张收起,忽而间一阵暗香袭来,纹有魔界花草的广袖拂过案几,一只涂着丹蔻的纤指在“魔尊冥鸢”的名字上点了点。
    “……您也去吗?”佛子沉默了一瞬,虽说为了天下苍生而暂时妥协联手,但对于魔尊冥鸢而言,她其实并没有赴死的必要。
    “……”冥鸢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冥心想你们一群人加起来可能都没鸢能打,但最终还是给盟友留了个脸面,“本尊的命运必须掌握在本尊手上。”
    冥鸢说罢,展开广袖,她的袖中飞出大片蹁跹的紫蝶,其中一只落在她的食指上,被冥鸢凑到唇边轻柔地一吻:“我的孩子能散去八方,为我带回消息。”
    冥鸢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动作不经意间便带出一股娇媚:“我也能看见我孩子‘看见’的东西。”
    佛子还想说些什么,天机阁主却已是虚弱地笑道:“您若是一同前去,我便也放心了。”
    “诸位,我已为所有人卜一卦,此行有惊无险,且有贵人相助。最终也必然能转危为安,得偿所愿。”
    天机阁主说完,脑袋便被人推了一下,妙杏山站在魔偶边,眼神不善地微笑:“你还卜,人都快没了还卜,活腻了我可以给你开生天仙,何必这么自寻折磨?”
    “最后一次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天机阁主面对老友那副医者看闹心病患的架势,连忙讨好一笑。开玩笑,妙杏山最讨厌的就是不爱惜身体的病患了。
    天机转向众人,正襟危坐,道:“诸位,在下十分感念诸位为天下苍生所做的一切,此行有一转机,或可对诸位有所帮助。”
    天机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只锦囊,分发到众人的手上:“转机我已写在了锦囊中,若遇无力回天之事,便可打开锦囊,切记,切记。”
    ……
    渺沧等人在冶剑场外又等了三天,才看见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从冶剑场内走出来。
    修为最高的渺沧一眼便发现了她的特殊,因为冶剑场上空的剑光与罡风盘踞不散,却没有攻击那道人影,反而隐隐为她让路。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已经得到剑尊的传承了。渺沧从山巅一跃而下,飞到冶剑场的外围,看着那道人影越走越近,最终显露出少女的容姿。
    “这位道友?”渺沧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没这么轻声细语地说过话了,“在下乃太虚道门少阳一脉的传人渺沧,敢问道友名姓?”
    持剑的少女闻声,微微偏头望来,渺沧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柄剑,剑身早已被罡风盘剥得残破不堪。
    等到少女渐渐走近,渺沧才看清她的容貌。
    精致清艳的一张面孔,脸上容色淡淡,分明是极具攻击力的眉眼,却因一双毫无欲求的双凤眼而显出几分淡出红尘的宁静之感。
    看着少女出尘的姿态,渺沧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住她的身份,对方这气势看上去比自己化神期的师父还要仙风道骨。
    “见过渺沧师姐。”就在渺沧想着如何用话术劝人跟自己回宗时,对方却忽而掐了个子午诀,“我是太虚道门的外门弟子安青瓷,还没有道号,叫我青瓷便好。”
    饶是渺沧惯来沉着稳肃,听见这话也顿时惊了。外门弟子?刚刚突破筑基期就敢来冶剑场挑战剑尊,还顺利得到了剑尊的传承,这是何等的胆气与天赋?
    “原来是青瓷道友。”渺沧急于将这个天才拉拢过来,“敢问道友可有拜师?”
    提到“拜师”,望凝青非常突兀地沉默了一瞬,她微微垂头,将自己持剑的手背在身后:“玄微上人曾说要收我为徒,只是我之前还未下定决心斩断俗缘。”
    玄微上人。好吧,渺沧一听这名号,便知道自己这一脉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得到剑尊传承的弟子收入剑尊首徒名下,倒也合乎情理。
    “那我们先回宗吧,外头多少有些不安全。”渺沧朝着望凝青伸出了手,示意她上自己的飞剑。
    她显然是顾虑到望凝青体力已经耗竭,无法长途飞行,这才想带她一程。
    “有劳了。”望凝青沉默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递给了渺沧,渺沧将她拽上了自己的飞剑,发出太虚道门特有的信号后,另外四名内门弟子也很快集合了过来。
    其中一人认出了安青瓷,回程的路上忍不住跟自己身边的同门嘀咕:“那不是外门很出名的安青瓷师妹吗?不过她有个妹妹更出名。”
    “怎么说?”另一个同门正庆幸此行没有与人发生冲突,还顺利带回了继承剑尊机缘的弟子,“就算现在不出名,以后也会出名了。”
    “不知道,我就是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听过一耳朵。”那人摇头,想了想,“好像是说青瓷师妹抢妹妹仙缘什么的……”
    “哈?”同门没听完就忍不住笑了,“别开玩笑了,仙缘还能抢啊?就凭她筑基期就能触发剑尊剑域的天赋,到哪都是要被人疯抢的。”
    那名弟子听了也觉得离谱,笑道:“也对,这批外门弟子多是红尘而来,心中凡念驳杂,以后见得多、看得多了,也就看淡看开了。”
    两名弟子没想过御剑而飞这么远的距离还会被人听到,但望凝青的神魂根本不止筑基期,只要她展开神识,方圆百里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只是在两名内门弟子的交谈中,望凝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一道俗缘没断。
    抢人仙缘什么的,要望凝青本人来说是不可能会感到愧疚的,这天地如熔炉,不争不抢,又要如何往上爬呢?
    但此时,站在渺沧身后,望凝青看着自己右手手背上的云纹剑徽,面无表情地想着。
    该怎么解释玉佩突然黏上身取不下来这件事呢?
    虽然她真的不介意抢人仙缘,但说真的,这次是玉佩先动手的。
    第314章 【第14章】天道眷顾者
    渺沧带着望凝青降落在山门, 看着她风尘仆仆、略显狼狈的模样,客气地道:“我想师妹应该也累了,洗漱休息一会儿再去见掌门吧。”
    “好。”衣衫不整便前去面见掌门的确有些不像话, 渺沧的师父即是太虚道门的掌门人, 道号少阳, 在安青瓷的印象中,是个虚怀若谷、值得尊敬的化神修士。
    “那我让人帮你准备一套衣服和热水。”渺沧嫣然一笑, “外门多有不便, 师妹不如暂时先住我的山府吧。”
    渺沧说着,便直接通过弟子令牌吩咐管事弟子去准备安青瓷的行李和衣物。仙门没有侍从的说法, 而金丹以上的修士要么收童子要么收徒弟, 基本都不缺人伺候。渺沧这样还未收徒的,平日里基本都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也只是让管事弟子帮忙安排一下人手就好。
    无论哪个宗门,都有些弟子不喜争斗又不事生产, 这种时候可以通过接取其他修士发布的一些任务来赚取灵石,若是运气好,还能得到一两句指点与教导。
    渺沧在修真界中的声名不算显赫,但她却是板上钉钉的太虚道门下一代掌门人, 少阳一脉的亲传弟子,内门中被所有人尊称为“大师姐”的存在。
    是以渺沧发布的任务, 管事弟子都是优先处理的, 更别提任务内容还很简单,只是跑腿和送衣物。
    无巧不成书, 接取到任务的人恰好是玉珍与安如意。
    “渺沧师姐看着冷漠, 但人很好相处的。”管事弟子也是因为安如意平日里长袖善舞才优先将不错的任务交给她, “她性格直来直往, 只要有话直说,她都会听。”
    “她平日里会发布一些跑腿之类的活计,出手也大方。哪天看她闲暇有空,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大胆请教,她很乐意指点。”
    得了管事弟子的“提点”,安如意也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轻声道谢后便和玉珍一起捧着装了衣物和香薰的托盘离开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和煦温暖,两人走过长廊,恰好一阵柔风拂过,吹来一阵玉兰花香。
    “天气真不错啊。”玉珍脚步轻快,轻哼道,“没了安青瓷,外门果然清净了不少。”
    安如意闻言,抿唇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她不会在公共场合说别人的不是,但她也觉得安青瓷不在更好。
    安青瓷一旦在场,就势必会夺走全场的光芒,所有人都会围着她,捧着她,就像昔日的南安王府一样。
    想到这,如意的眼神微微一暗。生而尊贵的安家少主,生来便金莼玉粒噎满喉,但她享用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建立在父亲和母亲的痛苦与悲剧之上。
    如果可以,安如意这辈子都不想跟安青瓷处在同一处地方,但是那枚玉佩……她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回来的。
    来到了内门的山府,这里与十几人住一个大院的外门不同,内门弟子基本都拥有一处独立的道场,皆按他们个人的喜好装饰,处处昭显清贵与高雅。
    如意低垂着眉眼,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倒是没表现出异样,而玉珍却左右张望,仿佛看不够般,连连发出惊叹。
    “渺沧师姐,我们是管事弟子派来送东西的。”如意敲了敲门扉,面上露出不谗不媚、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们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内间传来了回应,安如意和玉珍便推开门扉,朝着内阁走去。
    然而,安如意面上游刃有余的笑容,在看见那坐在窗台边的人影时便彻底地僵硬在了唇角。
    “安青瓷!”玉珍没忍住惊呼出声,却是很快捂住了嘴唇,惊疑不定地低喃,“她怎么会在这里?”
    依靠在窗台边上的安青瓷显然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披散着一头墨发。她一腿平伸一腿收起,手搭在膝盖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这副仿佛在自己家中的潇洒姿态属实镇住了两人,更别提下一秒,渺沧师姐便从内间掀帘而出,接过托盘道:“青瓷师妹,换衣服吧。”
    渺沧说罢,似乎注意到安如意和玉珍的表情不对,略微困惑地偏头道:“你们认识?”
    玉珍沉默,如意艰涩地笑了笑,倒是安青瓷睁开了眼睛,干脆道:“同门,不熟。”
    “哦。”渺沧也没有多问,她拿着衣服斜晲一看就是名门弟子出身的安青瓷,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会穿吗?”
    望凝青斟酌了一瞬,她当然会穿,但安青瓷不会,所以思虑间很是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会。”
    “行了,不会就不会,逞什么强?”渺沧忍不住笑了,这个看着严肃又一本正经的师妹偶尔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表现,“过来,我教你,一会儿还要见掌门呢。”
    渺沧说完,又转向了如意和玉珍,干脆道:“辛苦你们了,任务跟管事弟子交接就可以了。”
    渺沧接过托盘,便掀开衣物准备帮安青瓷换上,全然不顾自己的行为给晚辈弟子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安如意和玉珍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内门,过了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安青瓷不是去冶剑场了吗?怎么会跟掌门首徒同出同进,渺沧师姐还那么亲切的样子呢?
    为什么渺沧师姐要带安青瓷去见掌教?难道安青瓷拿着那块玉佩,又得了什么机缘吗?
    安如意辗转反侧,几乎一晚上都睡不着。她在深夜中睁着眼,想起多年前母亲去世前的冬天,明明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出去了,但唯有那块玉佩被留下。
    “如意,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一定要留住这枚玉佩。”母亲十分郑重地告诫她,“它会给你带来好运,哪怕落入泥潭,它也终有一日能带来转机。”
    安如意是相信的,母亲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铭记在心里。但是日子实在太苦了,她熬不住。人如果死了,留着玉佩还有什么用呢?
    安如意本不该后悔的,但是她现在却真的生出了一丝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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