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怕自己的权柄失去罢了。
    索额图被抓,这明珠就缩起来了,有人对着干的时候,他尚且敢出头一二,索额图没了,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胤禛也大门紧闭。
    他面上谁也不见了。
    纵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都知道,索额图的快速被打击,让万岁爷下定决心抓他,跟四贝勒府的嫡子弘晖有关。
    因着他屡屡在险境,让康熙很是心疼,都说隔辈亲,他不过是宠宠小辈罢了,旁人敢动手,那就是不把他放在碗里。
    这如何能忍。
    弘晖却很高兴,这样阿玛就有空天天陪着他了。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闲来无事的胤禛,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看进去书,就来可劲的祸祸幼崽。
    一会儿问他读书,一会儿问他练大字。
    烦的弘晖苦不堪言。
    “阿玛,你什么时候去上值啊?”
    快别在家里吵吵了。
    乌拉那拉氏含笑摇头,她坐在胤禛身旁,大胆的把玩着他的手,笑吟吟道:“四爷别去。”
    她喜欢这种丈夫儿子都在身边的感觉。
    至于弘晖的痛苦,她觉得终有一日他会快乐的。
    不值一提。
    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响。
    胤禛皱眉,见弘晖抬头,就板着脸道:“作甚,给爷好好练。”
    然后片刻功夫,一片影子来到窗前。
    门被敲响了。
    “四哥!”胤禵粗噶的声音响起。
    胤禛让人去开门,见他满脸风雪的走进来,不由得皱眉:“你都当值的人了,怎么还乱跑。”
    就见他小脸白白:“我无意听见大哥和奴才商议,说什么放龙袍的事。”
    少年眸中有慌乱,无措的盯着自己的四哥。
    胤禛皱起眉头。
    “你就当不知道。”他说。
    这事不能由他们说出来,毕竟这关乎长子和嫡子,他们羽翼未丰,这时候撕扯,反而不占优势。
    “千万别透出去分毫。”胤禛叮嘱。
    胤禵点点头。
    顶着风雪又匆匆离去。
    胤禛沉吟,一回头就对上弘晖的目光,他挑眉:“怎的?”
    弘晖眸子亮晶晶的。
    突然发现历史也很有意思,在太子府上确实搜出来龙袍,都说是他太子坐久了着急自己置办的。
    听胤禵今天的话,很像是被栽赃陷害。
    有时候你做没做什么,真的不大重要,而旁人觉得你做什么了,那才是百口莫辩。
    胤禛摸摸他的头:“你也什么都不许说。”
    弘晖双唇紧闭。
    乖乖点头。
    他知道的小秘密多着呢,他什么都没说过。
    哪里用他叮嘱。
    乌拉那拉氏满脸忧心,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俗话说得好,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就是这种感觉。
    “阿玛,你有事没事就多给汗阿玛写信,就从分享日常开始,今天吃着羊肉好吃,明儿吃着酸笋臭香臭香的很爽口。再就是你种的竹子长高了,你看见天边有飞鸟。”
    弘晖歪着小脑袋,笑的一脸意味深长:“旁人确实盯着权势,你越是要盯着日月轮转,山川湖海,这些平凡的东西。”
    恒定的存在,像是永不消失。
    胤禛静静地看着弘晖,半晌才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轻声道:“小孩子不要想这个,会长不高。”
    弘晖一噎。
    他才不要长不高。
    这就是四贝勒的策略,只不过他总结了一下,并且再次日常化一点。
    人总是舍不得这点人间烟火气的。不会是生命中的所有,但总归少不了。
    胤禛捂住弘晖那双清澈的眼睛,这样看着他,会显得大人的心很脏。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害怕了。
    想让弘晖一点点聪慧,一点点。
    胤禛除了上值,闭门不出,并且在处事上愈发的不留情面起来。
    和他关系好的臣子没几个。
    康熙都看在眼里,也有些愁,胤礽和胤禛是两个极端,要是中和一下必然极好。
    胤礽太留情面,以至于底下人阴奉阳违。
    胤禛太不留情面,以至于拢不住人心。
    索额图的事,让朝廷又沸沸扬扬的闹起来,接着这个机会,慢慢的有人开始弹劾索党。
    索额图翻车,最大的庇护倒下,索党随之土崩瓦解,最重要的是,高士奇的遭遇,不是单单他一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康熙就冷眼看着。
    他如今正当壮年,尚且有余力去解决这些事情。朝中被索党和明党弄的乌烟瘴气,让他很是不痛快。
    随着事态发展,胤礽发现他真的救不了索额图,不由得有些茫然。
    他提着坛酒,就开始往乾清宫去。
    “汗阿玛,咱爷俩喝一杯。”他说。
    康熙允了。
    胤礽乖乖的自罚三杯,紧接着就开始叹气,说自己什么都留不住,说自己怀念过去。
    说自己儿时对汗阿玛的孺慕之思,说儿时他坐在汗阿玛膝头,被他捏着手教写字。
    他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也是儿臣心思歪了,被他们看出来。”胤礽流着泪:“每次看见汗阿玛对弘晖无微不至,抱着他亲昵的不得了,心里就觉得难受。”
    “儿臣嫉妒他。”
    这个话题,两人说过了,但远远没有现在来的情真意切。
    “这是孤的汗阿玛,凭什么疼着别的孩子。”
    他倾诉着自己的父子之情。
    “可是汗阿玛喜欢他,那儿臣就也去喜欢他,他们说要动手,儿臣立马就拦了。”
    他也是真没想着对弘晖动手。
    作为储君,可以嫉妒,但不可以连侄子都容不下,但凡他动上一星半点,头一个收拾他的就是汗阿玛。
    毕竟他想看的是兄友弟恭,而不是对兄弟赶尽杀绝。
    汗阿玛是有偏爱,对他要多一分,不代表他不爱别的孩子。
    胤礽都知道。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然而造化弄人,他现在捞不出索额图,就要跟他划清界限。
    康熙也知道他的意思。
    “你是大清储君。”
    他说。
    胤礽哭诉大半夜,这才踉跄着被两个小太监给搀扶回去。
    康熙沉默的坐了半晌,终究是抬手烧掉桌上的密折。
    索额图必除,但不能伤了玉瓶。
    四贝勒府。
    弘晖难得起了个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他自己乖乖的穿衣裳,又美滋滋的用膳,最后才被胤禛牵着,施施然的往宫里去。
    等快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见路上伫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老四。”他嗓音暗哑的开口。
    胤禛一怔,赶紧打千请安:“臣弟给太子爷请安,您早啊。”
    他还没拜下去,就给一双冰凉的手给拖住了,就听胤礽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弘晖抬眸,也奶唧唧的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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