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点心的小二差点把盘子摔了,谢慎礼宽袖微晃,稳稳托住盘子,将其搁到桌上。
    小二脸都白了,便要跪下。
    谢慎礼摆手:“这里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这便是不计较的意思。
    小二千谢万谢地出去了。
    顾馨之以手托腮,看着他连番举措,赞道:“谢大人身为当朝太傅,竟是半点没有那等高高在上的臭毛病,不错不错。”
    谢慎礼正给自己斟茶,闻言掀眸看她一眼,放下壶,嘴角微勾:“顾姑娘满意便好。”
    顾馨之:“……”可恶,这束手束脚、没法杠下去的感觉,真难受。
    谢慎礼却换了个话题:“布料都到位了,你那布坊何时开张?”
    提起布,顾馨之终于想起某个问题。她敲敲桌子:“差点被你扯开话题,说好了过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的呢?”
    这语气,就跟质问差不离了吧……边上的苍梧抹了把汗,紧张兮兮地看向谢慎礼。
    后者却仿佛心情很好,甚至还挽袖给顾馨之夹了块点心,才慢条斯理道:“不是什么大事,说不说也无妨。”
    “大不大我说了算。”顾馨之嗤笑,“你那铺子里的管事哪个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今天看到我跟撞了鬼似的,这事是不是跟我有关——”她震惊,“你是不是把我们那不靠谱的亲事告诉他们了?”
    谢慎礼蹙眉:“何谓不靠谱?”
    顾馨之不敢置信:“所以你真说了?”
    谢慎礼:“没有,不过——”
    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
    “——怎么,那雅竹轩被那柳家老大包了不成?我今儿就要那一间,别的都不成!”
    紧接着便是低低告饶和请求声。
    谢慎礼微微皱眉,朝苍梧点了点下巴:“去处理一下。”
    苍梧:“是。”
    他快步走到门边,正要开门——
    “砰!”
    房门被用力推开,打头一青衫男子大步闯进来:“我管你哪个大人,这——”
    对上谢慎礼微冷的目光,男子脸上怒容瞬间收起,换成一副幸灾落祸模样,“哟,这不是谢大人吗?哦不,这不是,刚被罢免的谢先生吗?怎的如此有闲心——”
    视线一扫,看到谢慎礼对面的姑娘,男子吹了声口哨,“哎哟,这位姑娘想必就那引得叔侄——嗷!”
    男子惨叫了声,捂住冒血的嘴坐倒在地。
    苍梧看着那根落地的筷子,暗啧了声。
    瞧瞧,瞧瞧,谁敢说他家主子脾气好的?
    第43章 开张
    “谢慎礼!你竟敢动手?”男子捂着嘴含糊骂道, “你以为你还是太傅吗?”
    谢慎礼神色淡淡:“你若是不会说话,我可以代侯爷教导一二。”
    男子松开嘴,看到手心里的血, 翻身爬起来, 指着他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没了那太傅身份, 你就是谢家的一条狗!”
    谢慎礼挨骂却无甚反应,抬眸看向男子身后几人, 问:“几位要留在雅竹轩品茶吗?”
    后面几人缩了缩脖子, 接连后退。
    “不不不,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怎敢打扰谢大——谢先生。”
    “我们这就走, 这就走!”
    谢慎礼:“慢着。”
    众人立马站住, 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谢慎礼下巴一点:“把他带走。”
    那位侯爷公子跳脚:“休想——唔!”
    一群人一拥而上,捂嘴、拽胳膊的,眨眼功夫就把他带出包厢。
    挤在门外的小二忙不迭将地上筷子捡起, 哈腰关上门。
    来回不过片刻, 快得顾馨之还未反应过来,屋里已经恢复原样。
    谢慎礼回头:“抱歉。”
    顾馨之皱眉问他:“你被罢免了?为什么?”她迟疑道, “跟我有关?”她可没漏听方才那人的说话。
    谢慎礼轻描淡写:“不过是个由头……早晚会有这么一遭。”
    顾馨之信他鬼扯:“说说, 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的?”
    谢慎礼见她坚持,无奈,只得三言两语, 草草介绍了下事由。
    顾馨之茫然:“这荆家, 是怎么知道我——你的事情的?”
    谢慎礼提醒她:“金华寺那位方夫人,其父正是这位荆御史。”
    顾馨之:“……你是说, 这位方夫人告的状?她怎么知道——”想起那天谢慎礼确实出现在金华寺, 她不敢置信, “就凭那片刻的见面,哪里能看出来?”
    谢慎礼神色平淡:“若是有心,见一面足矣。”
    顾馨之:“……还是你得罪人太多。”
    谢慎礼眼神诡异:“在下以为,这方家、荆家,是你招惹回来的。”
    顾馨之:“……不是吧?”就是因为回绝了她家儿子?不至于吧?
    谢慎礼:“当然,也有别人推波助澜之效。”这些就不需要与她细说了。
    顾馨之想了片刻,皱眉:“不对啊。我们俩清清白白的,他们哪来的证据弹劾你?皇上不至于这么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吧?”
    谢慎礼无奈:“慎言。皇上明察秋毫,若是听几句话就下定论,这天下早就乱套了。”
    顾馨之:“那怎么把你罢了?”
    谢慎礼迟疑。
    顾馨之瞪他。
    谢慎礼轻咳了下:“我主动认下了。”
    顾馨之:“?!”
    既然说了,谢慎礼索性说开:“因为我主动认下了……咳,罪名。”
    顾馨之:“……什么罪名?”
    谢慎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觊觎侄媳之罪。”
    顾馨之:“……”她死鱼眼,“我跟你那好侄儿和离了。”什么侄媳?哪来的侄媳?
    谢慎礼:“……他毕竟是我侄儿。将来我们成亲,免不了遭人诟病,正好有人参我,我便认下了。”
    顾馨之:“……”她瞪着这人半天,才道,“这亲事本就是玩笑而起,认它作甚?”
    谢慎礼皱眉:“我谢慎礼从不开玩笑。”
    顾馨之:“……那你不当官了?”
    谢慎礼:“不着急,刚好休息一段时间。”
    意思是说,还有转圜余地?
    谢慎礼又道:“倘若能趁机当个闲人,种田栽花,也是不错。”
    顾馨之:“……大哥你不合适。”
    谢慎礼:“不试试怎知呢?”
    顾馨之:“……”她盯着此人看了半天,犹自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傻,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压下来不行吗?为了这等小事丢官,多不值啊。”
    谢慎礼:“值不值,我说了算。再者,我若是不认,将来你名声怕是不好听。”
    顾馨之:“……”她坦然,“我不觉得我有这般魅力,让当朝太傅为我神魂颠倒,你也不必拿那等话来糊弄我。你实说吧,我爹当年究竟给了你什么大恩大惠,让你这般费尽心思地帮我。”
    谢慎礼:“……”他叹气,“你真的想多了,其实你娘也知道一二……”
    顾馨之:“那你说啊。”
    谢慎礼想了想,索性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
    刚上战场时,谢慎礼不过十八九岁,彼时,已是一名小将的顾元信见他力气了得,特意将他带在身边,加以教导。
    谢慎礼很快便崭露头角,成为顾元信的左臂右膀。
    西北日常战事不停。在某次战事中,按照大将安排,顾元信带人设伏,斩断别人的右翼支援之路,谢慎礼也在其中。
    这计策不知何时泄漏了出去,他们反遭敌军埋伏。顾元信拼死带他们重创敌军,伏击险胜。这一仗为主军拖了时间,让这场战事获得大捷,也因此有了后续的请封。
    只是,顾元信也因此受了重伤,其中致命的一箭,是给谢慎礼挡的。回到营帐没几天,他便不治而亡……
    谢慎礼说完,道:“顾大哥对我有恩,所以三年前我尽力为顾大哥请封,为你筹谋亲事,为你们母女换来足够过日子的田庄铺子。”
    顾馨之认真听着。
    “但,”谢慎礼看着她,“仅此而已,倘若你继续与宏毅——”他不甚舒服地皱了皱眉,“只要你们母女吃穿不愁,我是不会多管的。那几年,不也是如此吗?”
    顾馨之一时无言。
    “至于后续,我希望你再回谢家,不过是想着,谢宏毅我尚且盯不住,往后你嫁进别人内宅,我更是鞭长莫及。相比之下,谢宏毅反倒比较好拿捏。”想到什么,他叹气,“至于令堂,在下当时,确实是无能为力。”
    顾馨之沉默。以许氏当年那个情况,不管怎么安排,都没什么用。
    她问:“倘若我当时不肯再回谢家,非要与旁人定亲呢?”
    谢慎礼知她意思,道:“无非就是利益交换,略麻烦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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