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今拿起手机切换到拨号界面,提醒周涟:“我给你爸打电话,你在一旁别出声。”
    周涟虽不明所以,但很听话地抿紧了嘴唇。
    按下呼出后,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通了。
    “叔叔,是我,”沈怀今依旧客套,仿佛今天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矛盾,“您到家了吧?”
    “到了,”周书诚却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我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我有事和他说。”
    很显然,他非常不希望沈怀今来做他们的中间人,只想和周涟直接交流。
    “我还没跟他提,”沈怀今说着压低了声音,“他还在生气呢,我这电话是背着他偷偷打的。”
    坐在一旁的周涟顿时眼睛瞪大了一圈,沈怀今冲他笑笑,比了个“嘘”的手势。
    “怎么?”周书诚狐疑,“你想说什么?”
    “看你们这样,我挺着急的,”沈怀今诚恳极了,“叔叔我跟你说大实话,我跟周涟那么多年感情你是知道的,和亲兄弟没区别,有事我当然护着他。但他现在跟家里不和,整天心情不好,我看着也不好受。你说得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终归是一家人,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那你今天还煽风点火的。”周书诚气恼。
    沈怀今长叹一口气:“叔叔,你应该很了解他呀,他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我劝不住。不如等到他心情好了,我再好好跟他沟通。不然他万一觉得我跟你是一边的,又从我这儿离家出走,那就麻烦了。”
    周书诚有点儿听进去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周涟却有不同意见。他对着沈怀今连连比划,示意自己就算生气也会愿意听沈怀今的话。
    沈怀今差点笑场,伸手搓了搓他的脑袋,用手掌捂上了他的嘴巴,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对了,叔叔你要他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周涟整个上身往后退,小狗似的直晃脑袋。
    “他不是非要慧珊道歉吗?”周书诚唉声叹气,“我们商量了一下,让慧珊跟他在电话里聊两句,他如果气消了就帮忙劝劝他妹妹,让小丫头别再闹了。”
    想得到是很美。
    “听起来是不错,但……有一个问题,”沈怀今说,“他要阿姨道歉是一回事,但那不代表道歉了他就会接受啊。”
    周涟在一旁认同地点头。
    他不觉得柴慧珊会发自真心地道歉,所以从来没有过谅解的念头。
    “什么意思?不是他要道歉的吗?还想怎么样?”周书诚无法理解。
    “叔叔你别急,我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也不用阿姨勉强自己,”沈怀今安抚道,“涟涟他还是很关心妹妹的。待会儿我劝他把你的屏蔽给解了,你就只和他说妹妹想见他,问他能不能带妹妹出去玩儿一天,就当给小姑娘庆祝生日了。”
    “啊?”周书诚跟不上思路了,“让他带小草莓出去玩?”
    “小草莓一听就是叛逆期嘛,你让周涟去劝,有什么用,”沈怀今说,“我明天陪着,我帮你们劝。我很会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你看我当初把周涟哄得多好?”
    周涟在“噗嗤”一声笑了,接着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周书诚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让小草莓明天跟着你们出去?”
    “生日嘛,先把她哄开心了。她心情好,你们之间的矛盾也更容易解开,”沈怀今循循善诱,“再说了,阿姨口头上道歉,涟涟不见得能接受。但她如果愿意让小草莓和涟涟一起玩儿,就说明她内心还是信任涟涟的,对不对?”
    沈怀今陷入了迟疑。
    “阿姨不会还在怀疑吧?”沈怀今语气十分惊讶,“这就未免过分了,涟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作为他的父亲应该了解吧?”
    他语气很重,透着强烈的不满。
    “我……我和慧珊商量一下,”周书诚心虚,态度软了下来,“你先让周涟把屏蔽取消了。”
    “好,我努力试试,”沈怀今语调勉强,“希望他能听得进我的话。”
    挂了电话,周涟立刻感叹:“你好会演啊!”
    沈怀今无奈地笑笑。
    他之所以能让周书诚信服,无非是因为大部分都是他的真心话。他不希望周涟再为了和家里的关系烦恼,但比起勉强地修复关系,他更希望周涟能和他们彻底撇清,别再往来。
    只是,对周涟来说那并没有那么容易。
    “快吃饭,都要凉了。”沈怀今催他。
    “那我现在解除屏蔽啦?”周涟问。
    “别,晚点再说,”沈怀今摇头,“过个把小时吧,假装我劝说得非常艰难。”
    “哦,”周涟恍然大悟,“你说,他们会答应吗?”
    “应该会,”沈怀今说,“但如果不行,我们也尽力了,你就别多想了,好吗?”
    周涟点了点头:“好。”
    他心情好了很多,把饭大口往嘴里扒,吃得香喷喷的。
    期待了许久的约会差不多算是泡汤了,他却完全没有遗憾,只纯粹地为能见到妹妹而高兴。
    沈怀今不愿扫了周涟的兴致,没有故意戳破这一点。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过许多次“来日方长”,但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态度是否过分温和,这样等下去,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所谓的“恋爱”,好像一张包装精美的软弱纸壳。
    第25章 约好的事
    周书诚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他开车把周子怡送了过来。
    周涟提前在楼下等着。周子怡下车后一见着他,立刻跑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周涟,接着“哇”一声哭了。
    周涟不知道怎么哄她,只能不停地拍她的背,重复说着:“别哭了别哭了。”
    周书诚神色纠结,走到他俩身旁,对周子怡说道:“你看,爸爸没骗你吧。”
    周子怡开口说了些什么,哭得太厉害,听不清。
    “你今天乖一点,别太疯,也别乱跑,”周书诚叮嘱她,“晚上妈妈会给你准备蛋糕,你回来吃晚饭。”
    周子怡撇过头,不作回应。
    “叔叔你放心吧,有我在呢,”沈怀今说道,“再说她都是大姑娘了,有分寸的。”
    周子怡抬起头,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
    “大姑娘还这么抱着哥哥,”周书诚拍了拍周子怡,“大庭广众的,快松手。”
    周子怡不情不愿松开怀抱,用力吸了吸鼻子。
    “今天就拜托你们俩了,”周书诚说着看向沈怀今,“涟涟和小草莓都辛苦你照顾了。”
    他的话前后听起来有点儿矛盾,但沈怀今没有提出异议,表情诚恳地冲他点了点头:“叔叔放心吧。”
    周书诚离开后,周子怡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拉着周涟絮絮叨叨诉苦,语调中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
    就如同两人所猜测那般,小姑娘到了需要尊重的年龄,却没有任何自由和隐私。周涟的事儿对她而言是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爆了她这几年累积下来的不满情绪。
    直到上了车,她依旧絮絮叨叨。
    “她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周子怡说着再次哽咽,“我连犯人都不如,我像是菜市场里装在小笼子里的鸭子。”
    她说得未免有些夸张,但周涟还是很认真又笨拙地哄她:“不哭了,哥哥今天带你去水族馆,你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周子怡眼睛亮亮地看他:“你有很多零花钱吗?”
    周涟心虚,看向了驾驶座上的沈怀今。
    “还记得我吗,”沈怀今透过后视镜对她笑着打招呼,“我姓沈,以前住在你们家隔壁的。”
    周子怡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正常呀?”
    “不应该吗?”沈怀今哭笑不得地反问。
    “你不是艺术家吗?艺术家都应该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周子怡比划,“但是你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而且还很帅!”
    这夸奖十分突兀,沈怀今愣了愣,笑道:“谢谢。”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头发的,对不对?”周子怡问,“为什么剪了呀?”
    “因为你哥哥不喜欢,”沈怀今告诉她,“觉得我短发更好看。”
    他俩上一回见面时,沈怀今还在念大学。艺术院校里什么奇装异服的人都有,放眼望去头发的颜色能组成光谱,过分朴实反而显得异类。
    沈怀今短暂地蓄了半年头发,这期间每次周涟见到他都要感慨“真奇怪”,他试着修改了几次发型后依旧没有改善,于是干脆一剪了事。
    “没有不喜欢,”周涟强调,“只是觉得奇怪。”
    沈怀今当即改口:“因为你哥哥觉得奇怪,所以就剪了。”
    周子怡歪着头,一会儿看看沈怀今,一会儿看看周涟,问道:“哥哥这些天是不是都和你住在一起呀?”
    “嗯,是啊。”沈怀今点头。
    “好羡慕啊,”周子怡嘟起嘴,“我也不想待在家里。”
    周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抿着嘴干着急。
    沈怀今比他淡定许多,随口应道:“是因为和妈妈不高兴?”
    “我讨厌她,”周子怡立刻板下小脸,“她一点都不尊重我,别的同学家长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
    “她除了不让你玩游戏,还做什么了吗?”周涟问。
    “很多啊。我之前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儿,晚上因为公交车晚点到家稍微迟了点,她就给一起去的所有同学打电话,还用那种质问的语气说话,”周子怡嘟囔,“好丢人啊。现在人家都不带我玩了。”
    沈怀今“嘶”了一声:“是有点儿夸张。”
    “不只呢,”周子怡继续抱怨,“她还翻我的东西。上个学期她在我抽屉里看到男同学写给我的信,她居然跑去告诉对方的家长!我真的好气啊。”
    “男同学?”周涟很在意,“是什么信呀,不会是……”
    “是情书啊,”周子怡很坦然,“他说他喜欢我。”
    周涟更在意了:“那你有没有答应人家?”
    “没有啊,我跟他说了我对他没有想法,他也接受了,”周子怡说,“我们还是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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