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元的声音传了过来:“跑了就跑了呗,正正好,就对外说你二娘病了,让七郎送她回京城看病。”
    柳文渊看他一眼:“就怕路上出意外。”
    谢景元笑道:“子孝,你有个毛病你知道吗?”
    柳文渊皱眉:“请谢将军赐教。”
    谢景元挑眉:“挤兑我。”
    柳文渊笑起来:“那我要怎么说?”
    谢景元懒得跟他争论:“你的毛病就是有时候看不起女人,你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你二娘可不简单,有她带着七郎呢,放心吧,娘儿两个肯定能顺利到达京城的。你爹一个二榜进士被她耍得团团转,路上那些骗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们娘儿两个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功夫,不用担心。”
    柳翩翩也点头道:“哥,谢大人说得对,你还是赶紧把这事儿告诉祖父祖母吧。”
    柳文渊嗯:“今晚你要回家吗?”
    谢景元急忙帮着回答:“回什么啊,明儿还有一场呢,这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你把她叫走了,我这一摊子都得停下来。”
    柳文渊压根没去看谢景元,只等着妹妹的回答。
    柳翩翩想到昨夜谢景元说得话,抬起头看着柳文渊:“哥,既然我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办完了再走。”
    柳文渊知道妹妹心里有了决断,不再多问:“明日都是近邻,我就不来了,你们好生操办,家里的事情有我呢。景元,明日这街上人来得多,鱼龙混杂,你看好她,别让人臊皮他。”
    谢景元连连点头:“放心放心,谁敢多看一眼,我挖了他眼珠子。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了,好容易有两天假,还来我这混了一天。”
    谢景元连推带劝把柳文渊送走,家里终于没有能管他的人了。
    他哼着小调,踩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后院。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办完酒席后没几天,京城传来消息,皇帝昭告天下,立七皇子为太子,赦部分流民,柳家就在其中。
    第67章 中解元斩断情丝
    柳家人听到这消息后集体沉默, 还在军营里的谢景元当晚匆匆而归,连柳文渊都没带。
    柳公绍见到谢景元后就问:“军中怎么样了?”
    谢景元接过柳翩翩递过来的茶:“暂时无碍, 孟将军在这里十几年, 旁人也翻不出风浪。”
    柳公绍脸色有点凝重:“你和大郎在军中没人为难你们吧?”
    谢景元嗯了一声:“没什么大事,老太爷这些日子要稳住家中子弟,我这几日把二郎和四郎丢出去巡边去了, 把城防各处都查一遍,没个十来天回不来。”
    柳公绍叹了口气:“你费心了。”
    谢景元看向旁边的柳翩翩:“我回来时没吃饭, 家里有吃的吗?”
    柳翩翩点头:“你再等一会子, 我给你下碗面。”
    谢景元对着她一笑:“去吧,别担心, 你大哥让我回来告诉你们,这个时候不能乱, 不要去管京中的任何事情。”
    柳公绍心里骂起来,这话不该跟我说的么?你跟我孙女说这个干什么。
    谢景元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呢, 他主要是想回来看看她,什么柳家被赦免就是个幌子。
    柳翩翩去了隔间,谢景元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跟柳公绍没什么共同语言。
    场面陷入了尴尬, 谢景元捞起旁边的差盘子吃点心, 开始跟吴氏拉闲话。
    “老太太,您天天带几个孩子累不累啊?”
    吴氏笑眯眯道:“不累,我老了, 看着几个孩子就高兴。”
    谢景元又问:“这附近的老太太不来找您玩吗?”
    吴氏笑道见牙不见眼:“也有, 少, 人家嫌弃我不会说边城话。”
    谢景元哈哈笑:“估计是怕您规矩大。”
    柳公绍多次拿眼神去看谢景元, 可他就跟没看到一样, 只顾着跟吴氏说话,有时候逗一逗芙姐儿、莲姐儿和丹姐儿。
    三个小女孩都被他逗笑,一会儿就放弃了防备,开始凑到他身边跟他玩。
    等柳翩翩端着一碗面出来时,谢景元正带着三个小女孩一起玩花绳,吴氏笑着在一边看,柳公绍完全被忽视,默默地坐在一边抽烟。
    柳翩翩将面放在桌子上:“谢大人,饭好了,吃饭吧。”
    谢景元扭头对着她一笑:“等我把这局玩完。”
    柳翩翩笑起来:“我来吧,这几个丫头现在缠人的很。”
    谢景元将花绳递给柳翩翩:“玩这个可没几个人比得过我。”
    柳翩翩接过花生开始哄侄女们:“你怎么还会玩这个?”
    谢景元用筷子在碗里扒了扒,有几块肉,有个煎蛋,很扎实的一碗面。
    “我小时候我二婶天天让几个丫头陪我玩,花绳、秋千、踢毽子,我想要什么我二婶都给,我不想去上学,我二婶帮我瞒着我祖父,那几年我玩得可痛快了。”
    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难怪脾气古怪,从小被捧着长大的,没长歪真是难得。
    不等她说话,谢景元又道:“你这院子太小了,回头我在莲花巷那边打个秋千架,你可以带她们去玩。”
    柳翩翩岔开话题:“谢大人,前儿请客的礼单子你还没看呢。”
    谢景元从碗里抬起头:“我看那个做什么,我又看不懂,你做主就好。”
    吴氏依旧笑眯眯的:“景元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谢景元轻轻吸溜一口面:“老太太别担心,我都好了。”
    柳翩翩跟侄女们玩的时候偶尔看一眼谢景元,难得他一边吃饭一边跟二人说话,居然也没发出声音,看起来就是受过很好的教养。他从小被放养长大,估计老侯爷为了掰正他的性子没少下力气。
    一顿饭吃完,谢景元心情很好,坐在炕沿陪柳翩翩和三个小孩子玩。
    柳翩翩今日穿得十分清爽,头上是另外一根玉簪子,耳朵上一对样式很简单的水滴耳坠,这是上次酒席那日谢景元给她买的。
    本就有些清冷的人,装扮又这样清雅,出色的容貌,身上又带一些淡淡的书卷气,整个人显得气质十分出尘,看得谢景元心里酸起来。
    难怪庐阳王和秦孟仁都喜欢她,听说隔壁那小子三天两头来讨教文章。
    呸,以后她是老子的人,谁都别想抢走。
    柳翩翩在他盯着自己的时候回看了他一眼,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莫要总是看自己。
    谢景元咧主动问道:“你爹现在一个人住啊?”
    柳翩翩嗯一声:“二妹妹每天给他送饭过去,帮他收拾屋里。”
    谢景元这次没有乱说话,而是跟她说家常话:“过几日袁家娶媳妇,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柳翩翩呃一声,拿眼去看吴氏。
    吴氏笑眯眯道:“我们家跟袁家不走礼,她就不去了,景元你自己去吧。”
    谢景元心里有些气闷,看样子还是要早点过明路。但正四品还遥遥无期,难道要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
    谢景元在柳家只坐了一个时辰,临走时柳翩翩要给他带些吃的。他伸手捞起自己的刀:“不用,我还要去办点事情。”
    柳翩翩悄悄道:“你等我一下。”
    谢景元好奇,乖乖站在那里等候,过了一会儿,柳翩翩从屋里拿出谢景元的那块玉佩出来。
    “我仔细看过你这块玉,这原是贴身戴的东西,要一直养着才好。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岂能长期离身。我给你串了绳子,你戴在身上,养得时间久了会更通透。”
    那玉佩上本来就有个孔,柳翩翩用红绳编制成活扣,从孔里穿过,上面还串了几个小珠子,戴在脖子上正正好。
    谢景元十分高兴,略略俯下身低下头,示意柳翩翩给他戴上。
    柳翩翩愣住了,然后把玉佩往他手中一塞:“你自己戴吧。”
    谢景元抗议道:“你让我自己弄,万一我把这绳子打成死结,到时候天天勒在脖子上岂不难过。”
    柳翩翩知道他故意的,怕屋里祖父祖母听见,只能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教他怎么拉绳子。
    谢景元连连点头:“我晓得了,你先给我戴上。”
    他再次俯身低头。
    柳翩翩知道他是个厚脸皮,只能快速把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把两边绳子一拉。
    “好了,你快去吧。”
    谢景元有些发愣,刚才他又闻到了那股香味。这香味的成分他说不出来,不像他见过的任何香料。
    听见她赶自己走,谢景元伸手将玉佩往衣服里一藏:“我去了,过几天回来看你。袁家既然你不愿意去,你帮我备一份礼物。”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手里:“我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离开大门前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京城里的动向丝毫不影响边城人的生活,柳家人不再是流放犯,但全家男女老幼依旧如往常一般过日子。
    柳家三个儿郎在军营中越来越耀眼,再加上个领头人谢景元,郎舅四个拧成一股绳,轻易也没人敢来撩拨他们。
    要说哪里有变化,大概就是边城的官员变动。周知府三年任期满,即将离开边城,谢景元拎着两坛子酒去送了一回。
    七皇子做了太子,孙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众人都以为赵同知可能接替周知府的位置时,那只上头却另外派来一位蔡知府。
    传闻这位蔡知府很有手腕,但风评不大好,私生活比较混乱。此人后台比较硬,他是承恩侯孙振雷的表妹夫。
    赵家本来有些不满意,但蔡知府来头大,又很懂官场那一套,立刻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继续当同知。
    等过了八月中秋,蔡知府正式到边城上任。对柳家来说,蔡知府的到来静悄悄的,因为此时桂花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八月底的时候,镐京城传来好消息,裴谨言高中今年秦西省秋闱头名解元。
    报喜的人到裴家大门口时,柳翩翩正在打理花架子上新买的两盆花。
    外头人声鼎沸,柳翩翩对柳文贞道:“四妹妹,你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没多大一会儿,柳文贞欣喜地跑了回来:“大姐姐,裴大哥中解元了!解元,头名!”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剪刀,笑着回道:“真是不错,谨言这孩子果然在读书上面很有灵性。”
    柳文贞仔细看了看姐姐的表情,见她笑得云淡风轻,微微低下了头:“都是大姐姐教的好。”
    柳翩翩笑着嗔怪她:“胡说,我可没教他,是他自己有天分,都是先生们教的好。”
    说完这话,柳翩翩看了看柳文贞的表情,见她耳朵尖微微发红,眼眸低垂,脸上带着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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