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太监听见屋内的声响,便清楚闻瑎已经醒了过来,他放下继续拍打房门的手,恭敬地说道:“闻大人,陛下要摆驾福宁殿,秦公公特意来通知您。”
    不会是自己睡过头了吧,可是这个时间陛下明明应该还在睡梦中啊,闻瑎拉开大门,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了,我这就出发。”
    那太监连忙摆手,领着闻瑎往院落外走去。
    闻瑎跟上他的脚步,随即,她轻微一顿,福宁殿,若是自己没记错,这应该是萧贵妃居住的宫殿吧。怎么现在突然要去了,闻瑎将头冠整理了一下,不再多思。
    秦小公公正在外面等闻瑎,他看到闻瑎之后立刻扬了扬手,“走吧,你跟着我。”
    “秦公公,好久不见。”闻瑎扬起一抹笑脸,对着他笑得开心。
    这小太监看见她的笑容之后,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背过身嘀嘀咕咕了不知道什么,再次转身的时候,已经又是一脸小大人的严肃表情了。
    在他那张还十分幼态的脸上,这种表情使得闻瑎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颊,但考虑到秦小公公的心情,她还是迅速收敛了笑意。
    “秦公公,在下愚钝,劳烦告知此次去福宁殿是为了何事,以免在下因此犯了忌讳。”闻瑎从怀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了秦小公公。
    虽然这小太监言辞拒绝了她给的银子,但是却一点也拒绝不了糖果的诱惑。
    秦小太监的眼珠在四周转动了一下,迅速出手把糖收到袖子内,然后转过身,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听好了,我可只说一次。”
    他刚准备说,却一眼望进了闻瑎眼中,或许是光线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秦小太监觉得那双眼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满是深情而且含情脉脉。
    小太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忍不住生气地对闻瑎说:“你干嘛这么看我,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退后退后,别离我这么近。”
    闻瑎眨巴了眨眼眼,这,她似乎什么也没敢啊,距离也是这个距离,和刚才不是一样吗。还有眼神,她的眼神多正常啊,和她平常不是一模一样吗。闻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眉头轻蹙了一下。
    秦小太监看到她这种表情,更觉得不对劲了,那眼睛明明和自己一样都是黑的和白的,怎么里面波光粼粼的,明明这个起居郎就是蹙了蹙眉而已,为什么自己觉得他刚才做错了什么。
    当初他问师父为何让要多加照顾这个起居郎,师父说这是陛下的意思。闻瑎的卧房要离陛下近,还专门给这位起居郎单独收拾一件院子,还要专门派人伺候。
    秦小太监那时候心里吐槽着,这么周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给陛下在宫外的小情人安家呢?但是师父又一次告诉他这都是陛下的意思,还让他切勿多言,不然就给他关禁闭。
    那时候他还不相信,要知道他虽然小,但是也进宫一年多了,陛下什么样他清楚得很,就没见陛下对哪个人,哪怕是后宫的娘娘们这么小心照顾的。
    可是,哼,怪不得陛下会这样,他刚才都险些被这起居郎给,哼,长成这个样子,听说还是探花,还很有能力,说不定以后的本事会更大。哼,要是他,他也会这般的对待未来的肱股之臣的。
    秦小太监短短一息之间脑子冒出来一大堆想法,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你听好了。”秦小太监扯了扯闻瑎的袖子,示意她专心听,“萧贵妃肚子不舒服,太医说可能有早产的迹象。刚才福宁殿的人来了,陛下可能已经起来了,咱们这时候到应该也不晚。”
    闻瑎看着秦小公公的神情,要不是她的耳朵没出毛病,亲耳听到萧贵妃滑胎这几个字,她还以为这小公公在说自己今天中午没吃饱这种话题。
    “贵妃娘娘如今状况还好吗?”
    秦小太监摇了摇头,“听说羊水好像破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赶过去了,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不然陛下早就发怒了,怎么可能听到这消息还能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闻瑎表面上一脸镇定,实则内心简直在骂街,贵妃娘娘的身子得有八个多月了,谢郁现在成了什么人渣,小老婆都快生了,还一点不急。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别耽误了。”
    秦小公公眼看着闻瑎的脚步越来越快,那又不是你的孩子,陛下都不急,起居郎你急什么呀。
    秦小公公看着闻瑎的大长腿离自己越来越远,他都快要追不上了,他一边跑一边喊:“闻大人!你快回来,你走错方向了。”
    哼,也就是现在比自己高了,等再过几年,他一定超过闻瑎,到时候他一定走得比闻瑎还要快。
    闻瑎迈着大步的双腿突然就停住了,她转过身,低头对着一脸无奈的秦小公公道了个歉,有些尴尬地说:“还是公公您领路,我刚到宫里,还有些不太熟悉。”
    等二人走到含凉殿主殿的时候,谢郁不过刚刚走出房间,他对着闻瑎点了点头,坐上了龙辇。
    虽然都是紫禁城里的宫殿,但是含凉殿离贵妃居住的福宁殿、皇后居住的坤宁殿甚至是其他嫔妃居住的宫殿都算不上近,至于离太后居住的慈宁宫,那是更远了。
    谢郁坐在龙辇上,仿佛是睡意未消似的,又闭上眼小憩了。
    闻瑎跟在一众宫人之后,似乎在沉思。
    朱墙黄瓦,青石基台,琉璃瓦屋,玉石栏杆。一行一景,叹为观止,实在是叫闻瑎不由得赞叹,古人的想象力着实令人拍案叫绝。
    不过,这景再美,闻瑎也不喜待在皇宫之中。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福宁殿,谢郁从龙辇上走下。
    门外候着的太监宫女面色焦急,他们见到谢郁之后立刻跪地行礼,随后在前方带路领着谢郁走进了福宁殿之中。
    从含凉殿出发,到现在众人走到福宁殿,在这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之中,谢郁一言未发。
    直到看到一名太医从屋内匆匆出来。
    谢郁才开了尊口:“贵妃现在如何?”
    “陛下,娘娘或许是因为最近可能是因为过于劳累,腹部或许受到了外力的冲击,所以破水了。不过现在娘娘的羊水已经不再流了,之后微臣再为娘娘开一副安胎药,多加休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谢郁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悦与否,对身侧的赵嗍淡淡吩咐了一声:“赏。”
    闻瑎站在外面,萧贵妃的呻|吟声便已经传了出来,气若游丝,听之便觉得痛。
    宫人看到谢郁准备进入房中,连忙拦住了他,“陛下,娘娘现在不太雅观,您还是别进去了。”
    谢郁冷着脸看着这宫人,“朕还轮不到你们来教。”
    闻瑎这次没有被要求跟着进去,她低垂着眼睛站在大门外。
    谢郁进去后,里面的宫人便悉数被赶了出来。连门也被带上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哭泣声,陛下和贵妃似乎在说话,但是声音不大,什么都听不清楚。
    闻瑎看到了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悄悄交换了眼神,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谢郁就从里面出来,摆驾回宫了。
    闻瑎觉得谢郁在自己心中的渣男形象又一次刷新了,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调侃一下。
    毕竟她也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谢郁突然做出这番表现,肯定不只是担心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因为萧贵妃不小心羊水破了这么简单。
    但是即便如此,那可是孕妇啊,她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闻瑎再次想到萧贵妃刚才痛苦的呻|吟,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这辈子,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生孩子的。
    闻瑎本想着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她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被一位有些眼熟的小太监叫住了。
    第86章
    “闻大人,您留步。”
    似乎是在叫自己,闻瑎看向出声的那个太监,他的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到甚至有些假的程度。
    闻瑎昨天见过他,不对,还有十几天也见过此人,那个在谢郁脚下痛哭流涕恳求的太监。他是萧贵妃宫里的太监,怎会到这里拦住自己,莫非是萧贵妃有事找自己。
    无论如何,她马上就要出宫了,可不想再在这宫里多待一日了。闻瑎故意将手上的包裹跨到身上,“这位公公,找我有何事。在下今日休沐,思家心切,正想着快点回到家中修整一番,公公可否长话短说。”
    他的视线跟着闻瑎的不断转动着,看着闻瑎手里的包裹,面色一点没变,依旧是挂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要是其他脸面薄的人,这个时候就会知难而退了,不过这小太监既然是萧贵妃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是个软茬。
    他听了闻瑎的那番话,面色如常,“闻大人。这您可以放心,奴才向您保证,这事绝不会不会占用您多长时间。”
    闻瑎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变,但是却给这太监一种闻瑎并不好说话的感觉。
    “看来公公这件事比较急了。既然如此,那公公你说吧何事非要现在才来找在下。”闻瑎的语气没有一丝不耐,但是这太监却心里却突了一下。
    “闻大人,奴才姓李,乃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太监。贵妃娘娘今日派奴才来,是想请大人到福宁殿一叙。”
    果真是萧贵妃要找自己的,昨日谢郁当众给萧贵妃难堪,今天自己便被找上了门。都是宫里的人精,她可不相信萧贵妃不清楚今天自己要出宫。
    但是闻瑎发现,即便是萧贵妃被谢郁训斥了,宫中的其他宫人也丝毫没有一人背地里说萧贵妃的坏话。萧贵妃原来的盛宠,可见一斑。
    闻瑎脸上露出些许难色,她故意说道,“李公公,这也不是在下不想去。可需不需要在下去跟陛下报告一声,毕竟我到底是外臣,贸然进入贵妃娘娘的宫中,是否有些不妥。”
    这太监本以为闻瑎听到贵妃的名讳之后会立刻同意,但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愚蠢,居然还要汇报陛下,要是陛下知道了,那贵妃娘娘还特意挑这个时候干甚。不过是一个六品起居郎,娘娘的肚子里可是未来的太子,这点道理都搞不明白。
    太监低着头咬牙,抬头的时候又是瞬间换了另一种脸色,“闻大人,这件事就不必告之陛下了。今天惠安公主和洵纯公主正陪在陛下身边,两人应该不想让您去打扰。而且贵妃娘娘找您是一点私事,这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您尽管跟奴才去吧。”
    原来如此,看来是故意趁这个时间避开陛下的视线来找自己的。不过,她为什么要同意呢,她孑然一身,无所凭赖,又有何怕的呢?
    闻瑎当下便拒绝了,“如此更是不能了,作为臣子怎可背着陛下私自去见贵妃娘娘,不合礼数。公公,切莫多言,此事在下就权当未曾耳闻,先行离开了。”
    李太监看闻瑎神情不似作假,暗自啐了一口。闻瑎这时候已经转身离开了,半点也没有犹豫的意思。
    李太监也站不住了,他赶紧小跑两步追上闻瑎,脸上赔笑,态度比刚才恭敬了不止一点,现在任谁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误,眼中流露出的真挚的恳求之意,“闻大人,这也不是奴才逼您,若是您不同意,萧贵妃定是会拔了奴才的皮。您就看在奴才的命的份上,顺了贵妃娘娘的意思,跟奴才走吧。”
    闻瑎心下嗤笑,表情却有些不一样,她叹了口气,转而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什么,若是原来,自己或许就会答应了。
    太监以为是闻瑎要答应了,于是把自己说得愈发可怜。可他卖惨的话刚说了一半,脸上的悲切之色就彻底僵在那里了。
    “这位,李公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的命再如何,与在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啊!”闻瑎把这太监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直接扯下来,“李公公,在下实在是没空陪您闲谈了,先走了。”
    说完之后,闻瑎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就在她以为身后的太监会放弃的时候,这人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闻瑎无奈地停下脚步,不知道该称赞这位太监如斯坚强,还是该感叹贵妃娘娘的威严如此之深。
    “李公公,话已至此,你应该也知道若非陛下旨意,在下是绝对不会轻易踏入后宫半步的。你不想被扒皮,”闻瑎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在下也想活命。”
    萧贵妃宫里的这名太监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敢违背萧贵妃的命令,现在在他看来,这闻瑎是软,萧贵妃才是硬茬。
    想到离开福宁宫之前贵妃的神色,姓李的太监神色也变了,他的脸色阴沉起来,看着闻瑎的那双眼睛里全是阴森之色,“闻大人,奴才这是最后给您警告了,若是您今日不跟着奴才去,那奴才就不是请您去了。今日,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装了吗?闻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演技十分精湛的李姓太监,怪不得昨天晚上右眼皮一直跳,看来今天果真逃不过这一遭。
    萧贵妃背后给她撑腰的人是太后,这后宫里,不,应该是大齐最为尊贵的女人,甚至连皇上都要敬她三分。更不用说,母凭子贵,萧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她手里的一大“法宝”。
    而且这太监这番表现,甚至不惜与自己撕破脸皮,看来今天被贵妃“邀请”去福宁贵,不亚于一场鸿门宴。
    不过,闻瑎表情不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公带路吧,在下虽然思家心切,但贵妃娘娘的命令,微臣自然是不敢不遵的。”
    只是,闻瑎看着这位李公公有恃无恐的表情,还是有些疑惑,莫非他们真的以为陛下被公主缠住了,就会不清楚宫中发生的事吗?闻瑎挑了一下眉,还是说即便是陛下知道了,贵妃娘娘也能糊弄过去,闻瑎看着李公公的脸上五颜六色不断变化的神色,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
    李太监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艹,这起居郎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李太监心里忍不住骂娘,呵呵,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好像刚才一直拒绝不去的人不是你一样。还是探花呢,还是六品官呢,也不知道怎么升的官,就那张脸,不会是被哪个大人相中了,爬上了谁的床,啧啧,李太监心里用尽侮辱之词辱骂闻瑎。
    那太监领着闻瑎走的道也不是上次她跟随陛下走的那条路,明显要更加偏僻,几乎见不到宫女和太监,闻瑎收敛了笑容,她不认路,一会贵妃娘娘会把自己完整的送出宫吗?希望贵妃娘娘周到一点,她可不想暴露自己是个路痴得到事实。
    若说她内心没有半点忐忑也不可能,但除了这种轻微的害怕情绪之外,她还略微有一点好奇,不过更多是麻烦。
    毕竟萧贵妃不可能也不会把自己除掉,但是把自己叫过去,除了问陛下,或者让自己偶尔透露陛下的情况之外,闻瑎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原因了。这种夫妻之间的,甚至牵扯到朝堂的事情,她真的很不想掺和进去。
    不过,这也仅仅是她以为的,闻瑎没有想到的是,萧贵妃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唉,闻瑎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寥无人烟了,若不是依旧是朱墙黄瓦,她甚至不能分辨出这里是紫荆城中。
    闻瑎伸出手摸了摸一侧的墙面,果不其然,指尖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她摩挲着手指,这些颗粒随风飘落,这个地方显然是很久没住过人了,不会是影视剧里她常看到冷宫吧。
    闻瑎拍了拍手,在这个只能听见脚步声的地方显得异常响,然后前面的李公公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对着闻瑎咬牙说:“闻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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