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对外谎称卧病在塌四个月的小皇帝,早就不在皇宫中了。
    再想起南帝几日前给他送来的惊天秘密,沛国公更加确信今日与摄政王一起上朝的小皇帝定是由他人乔装打扮。
    而真正的小皇帝,已被摄政王囚于漓锦殿中金屋藏娇。
    “陛下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因为心系于流落在民间的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平安回到宫中,陛下解除心病,身体自然迅速康健。”
    中书侍郎竹成文出言反驳道。
    沛国公似是就等着有人会说这句话,他双眼一亮,道:“陛下自从在行宫遇刺后就没有露过面,直到沦落在民间的长公主回宫,陛下的病就突然痊愈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沛国公究竟是何意思,不妨直言!”
    大殿内的臣子们被沛国公云里雾里的一席话绕得糊涂,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臣怀疑沦落于民间的长公主就是皇上,皇上就是长公主,咱们此前日日在金銮殿里叩拜的皇上,就是一个女子!”
    沛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让殿中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随后掀起一片哗然。
    “沛国公是不是因此前受新税法的刺激,疯了?”
    “胡言乱语,陛下怎么可能是女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陛下若是女子,摄政王怎么会不知道!”
    可...不就是摄政王亲自将长公主从宣州城接回宫?
    沛国公的一席话,在群臣心底掀起惊天骇浪的同时,又不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陛下的容貌的确过于俊俏了,还有金人王子在驿馆大闹生事后,众臣才知晓原来摄政王一直在宣州城寻找长公主的下落。
    如此种种,的确过于巧合,惹人生疑。
    莫非....
    大殿内,群臣不禁露出狐疑目光,看向金色垂帘后那道朦胧不清的身影。
    “沛国公最近在看那个画本子,听起来怪有趣的?”
    小皇帝沙哑的声音从垂帘后传出,终止殿内众人的窃窃私语。
    “沛国公说出的话虽然荒诞不经,但既然你心中有所疑虑,朕不妨唤长公主前来,事情便能真相大白。”
    “不必了!”
    沛国公断然拒绝小皇帝的提议。
    根据线人来报,昨夜小皇帝歇在漓锦殿里,而太仆寺备好的驾銮是从福宁殿出发,如此说明,金銮殿上的皇上定是被他人假扮。
    陶贼定是担心今日有人会提出质疑,才会让小皇帝留在漓锦殿,好出面作证。
    沛国公说出他的猜想后,垂帘后的小皇帝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听到小皇帝不悦的语气:
    “沛国公一会质疑朕是女子,一会说朕与长公主乃是同一人。朕为了自证清白,召见长公主与你对峙,你又说朕是其他人假冒。怎么,你还想朕亲自走下御道,让你扯起脸皮看看朕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
    久病初愈的小皇帝显然因沛国公的胡言乱语动了怒气,剧烈地咳起来。
    “来人,将疯言疯语的沛国公拖下去,日后永不许此人踏入早朝。”
    摄政王一声令下,御林军即刻动身。
    “住手!”
    沛国公高喊一声,他伸手扯下头上的紫玉官帽,高高举在脑袋顶上,额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喊道:
    “臣愿以郑氏一族发誓,今日之言不曾有半句作假,否则自愿革除国公爵位,陛下若是不敢当面与臣对峙,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证清白!”
    “御林军退下。”
    殿下御林军得了摄政王的命,松开披头散发的沛国公。
    陶临渊负手而立,目光居高临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却未达男子漆色眸底。
    男子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拔出剑,长臂一挥,剑锋直接没入沛国公脚前的鎏金地砖中,吓得他跌坐在地。
    “沛国公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利索,别没跑到盘龙柱前再跌上个跟头,若想自戕以证清白,还是用匕首轻便些。”
    身型狼狈的沛国公恶狠狠瞪向金阶上眉眼清冷的男子,眼中充满愤怒的火焰,
    他对陶贼恨之入骨,自从新税法实施以后,世代簪缨的郑氏一族元气大伤,沛国公心中极为清楚,待陶贼登上龙位之时,就是他郑氏灭族之日。
    本以为有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在,还能阻止陶贼问鼎龙位的野心,可当他得知小皇帝竟然是女子的秘密消息,顿觉万念俱灰。
    想到南帝对他的承诺,沛国公浑浊的眸底闪现出一抹狠戾之色...
    恰在此时,垂帘后传来小皇帝的声音:
    “且慢!”
    众臣瞧见小皇帝转过头面向摄政王,语气中隐有责备之意:
    “沛国公就算得了失心疯,祖上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功臣,爱卿怎能和他计较。罢了,朕就露个面,也好叫沛国公在路上走得安详一些。”
    小皇帝话音刚落,众臣只见金色垂帘微动,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从帘后走出来。
    少年头戴金冠,面容如玉,唇红齿白,清眸流盼,平静的目光扫视过殿内神情各异的臣子,淡淡道:
    “朕大病初愈,理应再歇上一段时日,可大魏与金人议和之事迫在眉睫,朕只好勉强打起精神上朝。太医叮嘱朕莫要吹风,摄政王这才命人在龙椅前放置垂帘,只是想不到这些举措,竟然会让沛国公升起这般荒谬的想法。”
    小皇帝说完这一席话,迈着雍容雅步拾级而下。
    一双绣金九龙云纹靴停在沛国公眼前。
    沛国公仰起头,撞上小皇帝清澈的双眸。
    他挣扎着从鎏金地砖上爬起来,枯枝一般的手指紧紧扣着小皇帝的双肩,浑浊的眸子撑着老大,使劲盯着眼前的眉眼含笑的小皇帝。
    少年吹弹可皮的肌肤莹白细腻,面颊和耳根之间不见丝毫凹凸的痕迹。
    小皇帝今日穿了一件圆领滚金镶边龙袍,露出的修颈上隐隐浮现出男子才有的凸起喉结,顺着少年沙哑的声音起伏:
    “沛国公仔细瞧清楚了,朕的脸皮底下可是他人的模样?”
    不只是沛国公,就连距离小皇帝较近的其他臣子都伸长了脖子,
    嗯...小皇帝的确是生得眉清目秀,五官也略明艳了些,不过从少年从容洒脱的举止和初显露的男子特征,仅是个翩翩美貌少年而已。
    看来沛国公的确是疯了。
    “你若是真的...那...那...漓锦殿那个就是假的,我要见长公主,我要见长公主!”
    沛国公发现眼前的小皇帝如假包换,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错漏,脑中转念一想,猛然发现自己被陶贼和小皇帝联手给骗了,气得他在大殿里大喊大叫,还想扑上去扯下魏无晏的龙袍。
    御林军当即将皇上护在身后。
    此时殿中的百官,没有一人会去相信形若癫狂,满口胡言乱语的沛国公。
    这时,皇城司指挥使出列,对金阶上的摄政王行礼道:
    “启禀摄政王,臣从沛国公府内搜查郑耀出与南帝来往的书信。信中,南帝教唆郑耀在朝堂上污蔑陛下与长公主乃是同一人,是摄政王李代桃僵,将长公主囚在后宫折辱。待郑耀挑起百官疑心后撞柱自戕。作为回报,南帝会将郑氏一族暗中接至荆州封官授爵。”
    沛国公顿住身形,他看向皇城司指挥手中的信件,目露惊恐之色,欲要冲上前摧毁,却被御林军擒拿住,死死按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罪臣郑耀私下勾结南帝,诬陷朝臣,造谣圣上,扰乱朝纲,本王下令褫夺其沛国公爵位,即刻问斩,郑氏一族男女,尽数流放赤炎塔,永世不得入京。”
    金阶之上,男子眉眼凌厉,薄唇微启,将世代簪缨的郑氏一族打入谷底,
    沛国公怎么也想不到,他今日此举非但没有戳穿小皇帝的身份,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加速郑氏一族走向灭亡。
    陶临渊慢慢扫视过殿神色各异的群臣,冷声道:“本王希望郑耀今日的疯言疯语止步于金銮殿,若是让本王在外听到一丁点风声,造谣者的下场便会同郑耀一般,诸位都清楚了吗?”
    殿中群臣听到摄政王的冷言敲打,皆是两股战战,纷纷跪地叩首,以表忠心:
    “臣等不敢....”
    早朝风波过去后,小皇帝似是感到十分疲惫,并没有随摄政王一起前往垂拱殿议政,而是匆匆起驾回到福宁殿。
    进入寝殿后,魏无晏立刻让宝笙拿来早就备好的清酒,用清酒打湿帕子,敷在她的脖子上。
    “陛下,摄政王从民间寻来的千面鬼手真是厉害,给您黏上的鱼胶喉结简直可以假乱真,我瞧您身上出了汗,可脖子上的假喉结一点都没破损。”
    原来,昨夜在魏无晏和摄政王用晚膳时,摄政王就得到皇城司送来的秘信,得知魏洵与沛国公勾结在一起,准备在明日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揭发魏无晏的女儿身秘密。
    二人按兵不动,故意让沛国公的耳目瞧见魏无晏歇在漓锦殿中,好让他以为福宁殿里的皇上是假冒的。
    但其实在熄灯后,魏无晏通过漓锦殿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觉转移至福宁殿。
    大魏皇宫之下修建有数条密道,接连三宫六殿,甚至可以通至宫外。可密道图在多年前的一场争储之乱中遗失,此后的大魏皇帝便渐渐遗忘宫殿地下的密道。
    因陶临渊此次重新修葺漓锦殿,才发现了宫殿下隐藏的密道,于是派人重新绘制成图。
    宝笙啧啧称奇后,用竹签轻轻挑开魏无晏脖子上黏贴的假喉结。
    “哎呀,不好了!陛下脖子上的肌肤红肿了一大片!”
    听到宝笙惊讶的呼声,魏无晏抬起头,瞧见铜镜里映出她脖颈上的一片红肿,皱眉道:
    “这鱼胶做的假喉结虽然能以假乱真,但朕带着它,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肌肤上爬,真是痒痒死了!”
    魏无晏说完,想伸手去抓脖子上红肿的肌肤,手腕却被突然伸来的手掌握住。
    “陛下不要乱动。”
    魏无晏这才从铜镜中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微微惊讶道:“爱卿这么快就与内阁大臣们议完政事了?”
    陶临渊没有答话,伸手挑起小皇帝的下巴,看到少女纤细玉颈上浮起的一大片红肿,不由心疼地皱起剑眉。
    “去拿冰来。”
    宝笙立刻前往冰窖取冰。
    期间,魏无晏总是忍不住想去抓挠发痒的肌肤,却被摄政王紧锢住手腕,按在龙榻上。
    宝笙走进寝室,入眼便是摄政王解开腰间玉带,将皇上一对儿纤细的手腕绑在龙榻的雕花围栏上。
    见此情景,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冰桶,舀出一盘碎冰放在紫檀木方几上,低下头迅速跑了出去。
    “爱卿快松开朕,朕不再去抓就是了。”
    魏无晏奋力挣扎,她到了寝殿后便解开束胸,刚刚为了方便宝笙为她取下假喉结,又解开衣襟上的盘龙玉扣,现如今穿着宽松的龙袍,扭动挣扎之间,露出大片雪腻的肩颈...
    陶临渊漆色眸底映着那片刺眼的白皙,眸色愈加深沉,如化不开的浓墨。
    龙榻四周的鹅黄色纱幔缓缓落下,罩住龙榻上二人交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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