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弘穿着厚重的衣服,裹得严实坐在木质轮椅上,风铃儿站在他身后,兴致盎然的推着椅背走。
    路面并不平,手心下的轮椅也跟着颠簸,风铃儿从来没推过轮椅,小孩心起,不许殷弘下来。
    她也不敢让殷弘下来,这人身体虚得三步一咳嗽五步一大喘,她要是给这位主累到,殷一二三四五能打死她。
    说起那几个侍卫,这个轮椅还是殷二做的,就花了三天,风铃儿羡慕的不得了。
    人家的侍卫个个身怀绝技,再看看她的师兄师姐,这两天还干巴巴的吃肉干呢。
    “风姑娘,风姑娘…”
    风铃儿看着四周绿意盎然的风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殷弘无奈道:“风姑娘,再往里走就该迷路了。”
    “哦。”风铃儿非常听劝,手上用力,身子一转,推着他原路返回。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日光和煦,再加上又远离了那几个人,风铃儿的心愉悦的都要飘起来了,在这般惬意的环境下,她难得的有了想与人说话的念头。
    “殷公子家是哪里的呀?”
    “嗯?”殷弘一愣,还是老实回答道:“老家在安阳,但是现下常居住在晔江。”
    “我以前听说谷陇那边的风土人情都与这儿有很大差异,殷公子去过吗?”风铃儿只管问,她不管听,根本无所谓殷弘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在说。
    “这个…没有。”
    “还有,听说那边有用奶制成的味道奇特的酒,好想尝一尝啊。”
    “咳咳,嗯,有机会的话。”大概是察觉到了风铃儿滔滔不绝的兴奋劲儿,殷弘轻笑着回应。
    “说到奶,我想吃酸奶了,你知道酸奶吗?味道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没听过呢。”
    风铃儿停下脚步,接住一片落下的竹叶:“起风了。”
    “那咱们可得快点走咯!”风铃儿推着轮椅小跑起来。
    “咳咳,风姑娘好像心情很好。”
    “嘻。”风铃儿听进去了这句话,笑得不见眼,“我快开心死了!!”
    她的声音高昂而欢愉,清悦如山泉玉石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跑了一众飞禽走兽,扑刷刷的竹叶落下,风铃儿像是恶作剧成功般笑得停不下来。
    然而这样的的好心情在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弈清时,戛然而止。
    那人一身暗红色长衣,身上绫罗环翠,满身的贵重物件,玉石金线,便是那绑头发的物件都是精巧的。
    相处的久了,她总会忘了,这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华贵的,他本人又压得住这身富贵,就比如此时此刻,他比那漫天金光都明光烁亮。
    就是那狭长的狐狸眼往这儿轻飘飘一瞥,总觉得他是想咬死她身旁这只白鹤。
    “妹妹回来了。”弈清眉眼微抬,语调缱绻,是极温和的语气。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
    风铃儿看着弈清,抿了抿唇角:“哥哥。”
    殷弘自然也瞧见了那个穿金戴银的男人,他微微侧头看了眼风铃儿,默了一瞬,勾起一抹和煦的微笑:“是风姑娘的兄长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儿讨嫌了。”
    他扭头看向风铃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哎…我…”风铃儿无措的看着艰难滚动车轮的殷弘,本想上前帮他,弈清动作极快的走到风铃儿面前,勾起的唇角不带一丝笑意:“恕不远送。”
    眼见着殷弘消失在屋内,弈清才回过头,目光沉沉的落在风铃儿身上:“妹妹与我走一走可好?”
    说完这句话,弈清向前走去,似乎并不担心风铃儿不跟上去。
    风铃儿看着弈清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走在他身侧,问道:“你怎么来了,师姐师兄呢?”
    弈清脚步不停,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阴阳怪气道:“你心思全挂旁人身上,怎么就不问问我这两天过的如何?”
    风铃儿两手绞在一起,十根手指跟打结似的:“我…”
    弈清瞄到她这副模样,心里更堵:“晓得妹妹没良心了,我马上便要离开,心里总挂念着,想来见妹妹一面,妹妹呢,是巴不得我走吧。”
    竹叶打着旋的落在风铃儿发间,弈清瞧见了,手指微动,心里有气,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抬手想把那片叶子摘下去。
    哪成想,他这边还没碰到她,风铃儿就瞪大了一双眼,步履匆匆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像是见了天敌一样。
    弈清的心绵绵密密的泛起了疼痛,抬起来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刚刚还对着旁人笑得开怀的女子,面对他却是这般惊惧的模样。
    弈清的眼底眉梢都透着些许红意。
    “妹妹跟生人聊得开心,怎地就怕我怕成这样。”
    弈清步步紧逼,风铃儿则是被他这幅喜怒无常的模样逼得又后退几步,弈清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痛意:“你抗拒我?!那你告诉我,你心中属意何人?”
    “祁安?那个病秧子?还是…”
    弈清咬着牙吐出一个人的名讳。
    “…药谷的微长生。”
    听到熟悉的名字,风铃儿尽管已经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那瞬间错乱的呼吸声还是让弈清捕捉到了。
    “哈!”弈清自嘲的笑出声。
    他大跨步贴近风铃儿,阴暗的情绪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他这几日,这几日!一直在等着风铃儿,一直在等着,其实只要她让越茹灵带一句话就好,他这人早几年没尊严的时候不少,在她面前,他也不是放不下面子。
    只要她肯和他说句话,他什么都能抛到脑后,就是真喜欢微长生又怎么样,事无定局,他又不是不能争一争。
    可是他等来等去,等不到她回来,见不到她这个人,就是只字片语也没有。
    是!他是作践自己,非得给自己找别扭,说不定她都没察觉他在生闷气,但是,就不能,就不能给句话吗?问一句【弈清这两日怎么样了】不可以吗!
    他一拖再拖,拖到不得不离开的日子,硬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来找她,结果,他看到了她与旁人有说有笑的,见了他却一点笑模样都吝啬。
    弈清俯身低头贴近风铃儿,急促而沉重的吐息打在风铃儿的双唇上,她被这一变故惊得愣在原地,那一瞬间,风铃儿以为他会吻上来。
    可弈清就像在压抑着,用力抓住风铃儿的双手手腕,抖着双唇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
    在弈清转身离开后,风铃儿抖着双手捂住额头,脸色不自然的发红,双腿发软,顺着竹竿跌坐在地上,心神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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