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债都讨回来了,白殊也感觉心中轻松些许。
    谢煐转头看来,伸手牵起他:“走,去刘家接令堂牌位回宫。”
    白殊回以微笑:“嗯。”
    腊月二十六,祭天吉时在午后。
    群臣早早便出发,前往南郊圜丘做准备。
    圜丘每年都会有两次固定的大祭祀,一在春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在秋日,庆贺丰收,感谢上苍赐下粮食。
    其余时候,只有众大事情才会于圜丘祭天。例如封太子,封后,大规模出兵,以及,新帝登基。
    谢煐和白殊出发得晚,日头已经升起。
    两人一骑黑马一骑白马,在众多侍卫的护持下并骑而行。
    即使安阳府提前净街,依旧拦不住安阳百姓们自发来拜见的热情。
    这一回,百姓们没有再扔小礼物,而是沿街跪下,一声声高呼“圣上万岁、摄政王千岁”。
    两人来到圜丘前下马。白殊略略退了半步,却立刻被谢煐牵住手,将他往前拉。
    白殊抬眼看去,就见那双凤眸中写满坚定,便轻轻一笑,终是上前与谢煐并肩。
    一明黄一绛红,两道身影从跪倒的群臣间缓缓走过,一步一步登上圜丘之顶,转身望向下方。
    谢煐气沉丹田,将一声“平身”传下去。
    白殊望去,只见第一排站着国师、卫国公和怀伤,他们身后是已经领有散职的薛明芳和贺兰父子,以及谢煐特赐参与祭天的张峤。小黑不好被带上圜丘,此时站在国师身旁,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太常寺卿恭敬地送上祭词。
    为新帝登基的祭天礼写祭词,这一份殊荣依旧属于帝师怀伤。
    在圜丘办的祭天礼,比在社稷坛办的复杂许多,祭词很长,期间还要伴随多次行礼。
    谢煐与白殊足足念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份祭词念完,一同把祭词放入火盆当中。
    今日万里无云,天晴无风。
    下方众臣即使离得远,也纷纷紧张地盯着那火盆。
    若是一缕青烟直上九霄,那便是吉兆。若是烟散开不成形,便是上苍不满,还得择日再祭。
    白殊与谢煐也在关注,很快便见一缕烟袅袅而起。
    那道烟一直升过两人头顶,都还呈直线形。
    就在群臣心下稍定之时,突然不知何处来风,将那道烟吹得渐散,众人顿时又提了心,纷纷祈祷风快停。
    然而,那散开的烟却奇异地未见淡浅,竟是渐渐地呈现出什么形象……
    终有人忍不住惊呼:“是龙凤!”
    的确,那烟就宛如一龙一凤,交颈腾空。若是细看,相缠的龙凤尾部还仿佛共同卷着一只小猫。
    都不用太常寺卿多言,群臣已自动跪下叩首。
    白殊仰头看着,笑道:“这个世界难道真有神明。”
    谢煐转眼看向他:“神明也要我们在一起。”
    言罢,他低头将自己腰间的黑龙墨玉佩取下,挂到白殊腰间,再将白殊那块火凤赤琼佩换到自己腰间。
    白殊垂眼看着,轻笑道:“你是不是早想着交换了?”
    谢煐牵起他的手:“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白殊回握,亦回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青天之下,两人执手而笑。
    四目相对,柔情无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119章 番外 新朝
    煐殊元年正月初五, 煐殊朝的第一个千秋节。
    白殊睁眼醒来,就见谢煐撑着头侧躺在旁,不错眼地看着自己。
    他眨下眼醒醒神, 笑道:“陛下生辰快乐,晚上给你做长寿面。”
    谢煐缓缓笑开,凑过去在白殊唇上吻一下,才扶着人坐起身。
    白殊伸手敲开床头暗格,取出一个小卷轴递过去:“礼物。”
    谢煐接过来打开,自然是白殊画的肖像画。画中两人身穿华贵冕服, 坐在一张双人圈椅里,两人之间还蹲着一只脖挂小牌的得意黑猫。
    白殊笑道:“等我得了闲, 研究研究怎么上色。就是可能得练上好几年,才能把色彩上得好。”
    谢煐伸手想在画上轻抚, 怕把炭粉抹掉, 又收回手, 抬头对白殊柔声道:“这样便很好。三郎照自己想法来就行, 我只希望你每日都能开心如意。”
    白殊听得心中柔软, 牵起他的手道:“现在我便是那么想, 不过若是学不好,我也不会勉强,所以陛下也不用太期待。”
    谢煐回执起那只手一吻:“我唯一的期待, 便是有你陪在身边。”
    白殊笑着推他:“行了, 大早上的,别越说越肉麻。”
    说完才想起看看时间:“哦, 也不早了, 忘了今天是休沐日, 你不用早朝。”
    谢煐拉了绳, 没一会儿小厮们便端着水进来,两人一同下床洗漱。
    冯万川捧着两本褶本过来,先给谢煐道了声贺,才道:“谢琢(原肃王)的谢表与贺表刚送进来,还送了些当地的土产。臣瞧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来的人传的话,也就只送这一回。”
    谢煐随口道:“放案上吧,东西既不值钱,那便收下。”
    冯万川放下褶本,过来帮着谢煐整衣梳头。
    伪帝一系子孙当中,除了几个年纪尚不足四岁的皇子皇孙,也就谢琢没获罪。谢琢以前在京中虽是纨绔,但过得挺顺意,倒也没作奸犯科。包括原淑妃,以前没有争抢的念头,又有堂姐照顾,在后宫中都没生过事。
    现在伪帝的嫔妃大多被送到庵中清修,只有几个家中肯接回人的,被送回了家里。谢煐念在谢琢曾在揽月关一事上帮过忙,让人将他母亲连同从肃王查抄出来的东西也都给送过去,以后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谢煐没多在意此事,打理好自己,亲自过去给白殊梳头,接过头绳替他扎好发辫,再将串有自己所雕祈福珠的另一条小头绳也绑上去。
    两人用过饭,一同出宫去应玄观上香。
    应玄观的作派还是那样,即使是天子驾临,亦没有贵宾通道。倒是安阳百姓都知道两人会来上香,见到羽林卫也没慌张,静静地让过一旁。
    白殊和谢煐没多扰民,动作快速地上完香,便准备离开。却被小道童叫住,说是国师有请。
    两人随小道童来到净室,见到一身灰衣道袍的国师。
    国师三日前刚为今年卜算出一个“吉”的结果,之后闭关修养,想来是刚刚出关。
    双方相互见过礼,三人各自坐下。
    国师看看白殊抱在怀里的小黑,开门见山地道:“如今它得两位清气环绕,贵人已无须忧虑。”
    白殊抚着小黑的背毛,莞尔道:“还得多谢国师的照拂。”
    国师又对谢煐道:“先前紫微星暗,贫道恐有变,不敢离京。如今陛下登基,紫微归位,贫道也该专注于栽培徒儿,不日便会带徒儿离京游历,至冬日再回。若是明年元日不及赶回,贫道亦会在外开坛卜算,借驿传将结果传回。”
    谢煐颔首道:“国师自便便是,旦有需求,随时可寻当地官府,或是传话回京。”
    双方说过两句,白殊和谢煐也就起身告辞,回宫准备下午的千秋宴。
    *
    新帝不喜铺张,年前便放归了一回宫人,锁起后宫减少宫中开支。又传出话来,千秋寿礼只收贺表及本人字画,余者一概不收。
    这一下可打得不少官员措手不及,原想将去年备给伪帝的贺礼直接拿来用,也用不成了。一些字写得不怎么样的官员更是头疼,着急忙慌地寻字帖来临,免得千秋节献礼时太出丑。
    此事还引得一部分武将去找卫国公抱怨,说这文官总还能送幅字画凑合,他们武将可要怎么办?贺表能让幕僚代笔,字画他们可是无论如何写不出来,总不能空手吃宴啥都不送吧。就算谢煐不在意,他们也没那个脸啊。
    这事逗得卫国公乐了好几天,最后才把谢煐原先想好的主意透露出去:“陛下说那话的意思,只是不让铺张送礼。你们既写不出字画,便给陛下献个艺吧,会什么献什么,再不济,舞套枪法刀法也成。”
    这话传出去,才叫众武将纷纷安了心。
    经过元日的宴会,这次群臣对新帝的节俭务实作风已是有所了解,宴会上连点心都按着数来,多的没有。于是众人今日都吃饱午饭才来排队进宫,免得真要饿着肚子等晚上那一餐。
    官员们带着家眷,被领进御花园十福殿内,便是人人都眼前一亮——和五日前元日宴会时相比,今日十福殿全换上玻璃窗。
    谢煐继位一月有余,思政殿与宣政殿已是全换上明亮的玻璃窗,自然引得群臣啧啧称奇,纷纷打听。
    可惜,这玻璃作坊产量不高,得先满足了天子与摄政王的需求,之后才会对外接收订单,怎么也得过个半年。群臣日日上朝看着那玻璃眼热,此时见十福殿都装上了,不少人羡慕不已。
    众人各自落座,茶水点心送上来,众人发现竟比上回元日宫宴时精致不少,不禁奇怪地询问。
    宦官们都已得了交待,此时纷纷笑答道:“上回元日宫宴,那是从国库开销,对这些大型宫宴,户部都有定数。这回千秋宴,全是摄政王贴补,钱从内库走,能使得多些。便是今日的寻宝,宝贝也都是香露、香皂、老花目镜这些个,再有便是水泥订单与玻璃窗订单。”
    由于谢煐节俭,再加上寻宝时间才一个多时辰,群臣原本已经不指望能寻到什么好东西。此时一听,前几样倒还罢了,有钱还能买到,可水泥与玻璃窗现在可还没得买,顿时又有些激动。
    六部堂官聚在一处小声议论。
    有人道:“这千秋宴竟是都走内库吗?”
    有户部官员道:“内侍省的确未找户部要钱,原以为要留到年底结账呢……”
    又有人道:“先前不是传说,陛下原本养着北边的伤兵,再加上东宫卫的用度,手里攒不下几个钱?”
    立刻有人回他:“陛下或许没几个钱,但摄政王钱多啊。你想想他背后的刘家,刘家在青淄有座瑟瑟矿,是陛下和摄政王从那回来之后去开采的,必然和那两位有关系。加上江南的棉布买卖,这是摄政王一手推广,他哪能不占上一份。”
    有人低声道:“我隐约听说,摄政王想办一座杂科的书院。难怪呢,这么赔钱的买卖他都有心思办,想来钱是真不少。”
    有人看他们如此议论,忍不住嘲道:“摄政王有多少钱那是他和陛下的事,你们有什么好议论。只要陛下不想着从国库往内库划拉银钱,那对大煜就是好事!”
    伪帝朝之时,国库可从来都没多少余粮,伪帝总是变着法子从国库要钱。尤其到了后期白泊权重之时,他一面给伪帝塞钱安抚,一面自己捞钱养兵,还花着国库的钱给自己收买人心。
    谢煐继位后,查抄了伪帝一系子孙,抄出来的家财他一分没留,全划进国库。不仅如此,连伪帝留下的内库钱财,谢煐也全归进国库。就是白泊家里没抄出多少,也一视同仁地进国库。
    由此,国库才一下充裕不少。是以,先前那几人听了这嘲讽话,都有些面色讪讪。
    便有人打圆场换话题道:“听闻卫国公要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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