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这个国家曾经进行过一项实验,目的是为了探讨胃的功能。一开始,科学家们发现胃里会分泌出具有酸性的胃液,可是不会穿透胃,所以那时候他们认为胃的作用或许是为了分解人体外而来的毒素。为了印证这件事,这个国家暗地里开始了人体试验。」
    安阳姬娓娓道来。
    「在那一段时间内,很多人民遇害,在落单时被绑架到非法实验室。那些科学家尝试把不同的毒药注射到人们体内,然后观察胃的变化和分解过程……」
    期间,逾千人死于中毒和非法解剖,再后来被警察发现时,尸体在实验室内堆积成山,有些刚刚死亡,有些则已然是一副白骨。
    最初的假设被宣告不成立,科学家们并未气馁。他们发现胃部连接着口部,通过的地方正是气管附近的不知名通道,后来这个地方被称作食道。既然连接着嘴部,这表示可以被分解的东西是从嘴里进入,通过食道来到胃中的。
    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强迫实验体吞下。
    期间发生过一个小插曲。过大的物品无法吞嚥,在不少人因此窒息而死时,有个实验体尝试将其咬碎。这件事被记录起来,科学家们认为这才是牙齿的真正用处。
    他们发现,胃中產生的液体会对东西进行少量的消化和吸收,而后胃会将食物运送到小肠和大肠,进行再次消化与吸收。
    显然,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再后来,科学家们研究的方向便转为探讨人体吸收营养物质后结果。
    不过,最终这项实验的结果是毫无用处。他们的人体不需要这些外来的营养,这表示他们只是在做无用功。不过,科学家们的看法并非如此。
    他们持续观察实验体,定时餵食,发现人体逐渐產生变化。当餵食停止,那些人会坐立不安,虚弱无力,并且对进食有强烈的渴望。
    于是,科学家们发现了新的商机。他们对可食用并消化的物品进行加工和测试,并以是最新发现为噱头,以「吃」这个对人民来说相当陌生的词,在他们所在的城市进行物品的销售。
    一开始,因为对吃完全没有慾望,成效并不佳。然而渐渐地,人们发现自己似乎对此并不排斥,因此将「吃」当成了间暇时的休间活动。
    科学家们因此赚了很多钱,并将他们开发出来的產品称为「零食」。
    原来不是因为恶食者?许樊本来就对这个国家某一部分人知道「吃」和「零食」这件事搞到疑惑,不曾想是因为一场实验。
    「后来,零食流行开来。由于经专家鉴定,零食内没有足以毒害人体的毒素,因此王宫并未管制,再加上当初科学家们所在的城市相当封闭,所以那时零食并没有在其他地方流传开来。」
    安阳姬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脸上难得出现讥讽的笑。
    「然后,灾难发生了。怪物在日积月累的慾望下诞生。」
    「怪物?」
    「嗯,名为『恶食者』的怪物,你应该有听说过。」
    许樊屏住呼吸,心情复杂地点头。
    「那是在十多年前了,一个将吃当消遣的人在上学时忽然情绪激动,发狂地攻击其他人,逢人就咬,把人当零食在咀嚼吞嚥。在这件事情过后,那些长期使用零食的人也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短短数天之内,整座城市变成可怕的地狱,而居住在里面的人则成了地狱来的恶兽。最后还是王城得到消息,派了军队过来镇压肃清,人们才得救。」
    安阳姬没注意到许樊变得诡异的脸色,续道:「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只有小部分人知道零食和吃的意思的原因。」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
    若发狂的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记忆,又或者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杀人,那他们究竟是有罪还是无罪?
    清醒后的他们无不无辜?
    在思考这个问题前,王宫更在意的是那些恢復意识的杀人犯们会不会再度发狂这件事。通过从实验室没收来的资料,那些人在失去零食后会失去力气,并且產生更大的渴望,可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即便持续不断地进食,他们也会发狂。
    无奈之下,王宫建立了一个铜墻铁壁的机构,将发狂的人们分别关在不同的隔间,并不提供任何可食用物品,任由他们因痛苦而哀嚎。幸运的是这种方法最终还是產生效果,那些人非但没因虚弱丢掉性命,反而重获新生,彻底戒掉进食的习惯。
    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后来,王宫并没有对那些发狂的人们进行审判,一是不想这件事情洩露出去,二是情况实在过于特殊。
    公平在这世间本来就有漏洞。对于被害方的家属而言,加害者必须受到惩罚,可对于没有自己做过这件事的记忆的人来说,判罪后他们便瞬间变成受害者。
    如果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一方受伤害,那王城只会选择保住还活着的人的性命。
    那些人被分别送到不同的城市,被时时监视着,以防止下一次发狂。
    王宫尽全力压制住这次的事件,然而还是有流言传出,恶食者的传闻便是这次事件的產物。
    虽然信息量很大,但许樊还是尽自己的能力将事情捋清楚。一个猜测在她心里浮现,使她登时瞪大双眼,呼吸变得紊乱,动作也僵硬不少。
    「他一直想要知道我的身体有没有发生异常,所以我就把报告给他了。」安阳姬没有避开许樊的目光。
    因为担心復发,所以安阳姬一直有在观察自己的变化并写成报告,正好成了她的筹码。
    「所以别担心了,好么?」
    许樊内心的震惊久久没有平息。她像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阳姬,毅然转身看向他处。
    须臾,她问:「你吃过人?」
    「嗯。」
    女子的语气一如她表情表现出的平静。
    许樊在这不过二十分鐘的时间接受太多信息,可心里却只注意到一件事。这个认知使她满腔怒火,烦躁不堪。
    「你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
    如果说第一个答案是源自信任,那接下来的回答便是起爆器,一下引爆了许樊压抑住的愤怒。
    「如果是被你说出去,那无论会怎样我都无所谓。」
    「安阳姬!你疯了吗?不要随便把这种事情说给别人听!」
    究竟是在生气什么呢?因为相较之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都不说的自己很卑劣?许樊不清楚,只知道在暴怒之际,心情有股奇怪的情绪。
    「不要对我说这些,也不要那么信任我,不要对我那么好。」
    不要为了我去找茶古,撕开自己的过去,将伤口曝晒在太阳底下!
    许樊已经尽量克制住语气,但安阳姬那种被吓到之后有些受伤的表情还是被她尽收眼底。
    「对不起。」许樊回过身背对安阳姬,「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你说出去只会落下把柄,记住不要再随便把话说出来了。」
    安阳姬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许樊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她的表情。
    「我只是想你更了解我一点。」
    良久,女子的声音传入耳内。
    「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问,所以我只能自己开口。」
    许樊想说自己只是尊重他人隐私,很多事情不断追问只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就像她,因为对于她而言,能够成为美好回忆的过往十隻手指都数得出来。
    「干嘛一脸凝重?我不是在损你啦!而且我和你说那些事情也不是想让你保密或是让你愧疚。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早点说清楚更好,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然后变得一无所有。」
    许樊全身一僵,右拳紧握。
    想是因为察觉到气氛过于严肃,安阳姬接下来的口吻也刻意转换为轻松,「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这次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了,可以说吗?」
    「……」
    为什么许樊觉得自己似乎出不去了?不然她实在想不通安阳姬这忽然像是在和她聊最后一次天的表现。
    「你是不是答应了茶古先生什么事?」
    「只是把我身体的资料给他而已,让他放慢调查速度。」
    许樊半信半疑,可惜安阳姬的眼底只有那满到溢出的厌恶,实在看不出心虚。安阳姬再三保证自己接下来说的事情绝对没有足以作为把柄的事情,真诚之间带着期待,许樊无法拒绝。
    于是,她还是妥协了。
    她没有察觉到安阳姬藏在话匣子之下的不安。
    「在戒掉『吃』后,我才十岁,我就是在那一年被茶古收养……」
    思考着安阳姬为何忽然如此的许樊并未想到在世界的某一方,有件事悄悄发生。
    漆黑的空间内有光浮在半空。接着,门被推开,刺眼的光束映入黑暗,让开门者不由得遮住自己的双眼。
    双眼适应过后,映入眼帘的是茂密的树,树叶与枝丫随风摇曳。今天刮着狂风,踏出去的那一剎那,他的发丝便被吹得凌乱。
    他回头一看,在发现自己之前身处何地后稍显惊愕之色。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里吗?」
    记忆泛起涟漪。
    「我们的秘密基地。」
    可惜,他毫不留恋,转身走向那早已越过自己啟动车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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