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连忙开口,“爷爷,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冠之哥哥他一直拿我当妹妹,我觉得眼下就很好,不想有变动。冠之哥哥,他很好,我觉得他值得更好的。”
    ——小尾巴这么聪明,值得最好的。
    她也一样。
    敬平王笑了笑,“用饭吧。”
    “陈壁,让人问问冠之什么时候回来。”敬平王言罢,不是陈壁的声音,是陈修远的声音在楼梯处响起,“回来了。”
    “刚刚好。”敬平王一语双关。
    陈修远看他。
    涟卿耳后都红了,不知道方才爷爷说的,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端阳节,要饮雄黄酒。
    晌午时,涟卿同敬平王,陈修远一道用饭。
    敬平王问起龙舟赛的事,陈修远言简意赅,没怎么提。
    祖孙两人饮酒,敬平王让涟卿一道,陈修远制止,“雄黄酒,太冲人了,换成果子酒。”
    侍女照做。
    敬平王悠悠道,“你还没问阿卿,你怎么丫头不想喝雄黄酒?”
    陈修远指尖微滞,转眸看她。
    涟卿轻声,“我喝果子酒。”
    陈修远:→_→
    敬平王:←_←
    老爷子应当是很久没家中的人这么用过饭了,酒杯中一杯接着一杯,陈修远看他,“悠着点。”
    敬平王笑道,“难得今天高兴,来,丫头,陪爷爷喝一杯。”
    陈修远无语。
    涟卿看了看他,也轻声道,“爷爷,您喝太多了。”
    不知为何,陈修远心里舒坦。
    许是涟卿同他站在一处。
    敬平王叹道,“丫头,别被他淫威吓倒,爷爷在呢!”
    敬平王和陈修远两人,没有一刻不在怼对方,陈修远果真接道,“行了,老爷子,知道你厉害了,晚些再喝。”
    陈修远说完,涟卿连忙做他的狗腿子,将老爷子的杯子收起来。
    敬平王:“……”
    陈修远这次嘴角微微牵了牵,但等看到敬平王脸上的表情时,又收起笑意
    ……
    这一段饭吃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到最后,敬平王喝醉了。
    涟卿同陈修远一道扶他回了屋中,涟卿拿了毛巾给爷爷擦脸,陈修远坐在老爷子床边,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她。
    涟卿轻声道,“以后还是别让爷爷喝那么多了,年纪大了,怎么都遭罪。有时候我爹贪杯,我娘就会凶他,他一直最听我娘的。可爷爷这里,只能听你的……”
    涟卿一面给爷爷擦脸,一面说着话,没留意陈修远在看她。
    他陪着老爷子喝了不少。
    刘叔告诉过他老爷子的病情,也说起过为什么老爷子着急回万州,老爷子是回来见他的……
    所以,老爷子想喝,就让他喝吧,难得他开心。
    这些时日,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其实压得他心中难受。
    但爷爷年事高了,操心的事也实在太多。
    他其实心里一直忐忑,不知道什么……
    包括今日饮酒,也包括老爷子一直在念叨涟卿的事,他知道老爷子是放心不下他。
    他也没有一刻心中安宁过。
    却在这个时候,他坐在床榻边,一面看着躬身的涟卿,一面听着她说起淮阳郡王和王妃的事,心中莫名踏实与安宁……
    就像,就像不是他一人,在面对这些。
    面对和老爷子最后的一段时日。
    等涟卿说完,转眸看他,才见他应当一直在看她,没有移目,而眸间,隐约有氤氲在。
    “冠之哥哥?”涟卿诧异。
    好像,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陈修远移开目光,沉声道,“我没事,你回去吧,我陪老爷子待会儿。”
    涟卿没动弹。
    陈修远看她,涟卿略微蹙眉,“冠之哥哥,怎么了?”
    “没事。”他低声,“就是想起以前的时候,我爹娘过世早,我是老爷子带大的……”
    涟卿能猜得出来。
    他们爷孙两人动不动就拌嘴,却其实亲厚。
    敬平王这一趟回万州,但诸事都是陈修远在做,但除了忙敬平王府和万州的事,陈修远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同老爷子在一处。
    斗嘴也好,下棋也好,散步也好,莫名和谐,都莫名默契……
    她其实聪明。
    陈修远方才的表情,还有近段时日在府中出入的大夫,其实她能猜到些许端倪。
    涟卿看了看他,又道,“我不回去了,一会儿爷爷醒了,说不定还想摸叶子牌。”
    陈修远目光没从她眸间离开,但也没开口。
    涟卿继续道,“我去案几那边坐会儿,一会儿爷爷醒了,再叫我?”
    他颔首。
    涟卿虽然没喝雄黄酒,但果子酒其实喝了不少。
    在家中,爹娘和哥哥在,都不会让她多喝,换作平日在家里之外的地方,她也不会多喝,但因为这里是敬平王府,而且是爷爷和冠之哥哥,她所以多喝了几杯,不,应当是好几杯。
    原本,她是想在案几这处趴着看会儿书的,但好似端阳节的时候,有些闷热,人容易困。
    手中翻着翻着书册,变成了单手托腮,再翻着翻着,变成了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夏日炎炎,即便窗户通着风,陈修远去看她的时候,额头也都是汗。
    “阿卿。”他唤了声。
    她应当是喝多了,也睡熟了
    这里就在屏风后,来回过堂风吹着,很久就会伤风。
    方才用饭的地方是在他苑中,刚才扶着老爷子,老爷子喝多了,走不远,就在他苑中的西暖阁躺下的。
    眼下,他想让她回苑中踏实睡着,但叫了几声,发现不常喝酒的人,喝多了叫不醒。
    他喉间轻叹,她睡这处不合适,但他抱她回苑中更不合适,西暖阁是通到他屋中的,平日里,不会有人去他屋中。
    她一会儿应当也醒了。
    “阿卿,去我屋中睡会儿。”他说了声,对方没醒。
    他俯身,但贴近她的时候,他心跳倏然漏了一拍——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好看了,而且,越来越好看……
    他摒弃脑海中的杂念,抱她起身。
    而她明明睡着了,却似下意识怕摔倒,伸手揽上他后颈。
    他愣住。
    她许是也不舒服,再次将头靠在他怀中,将手从他后颈处拿下来,改成双手环紧他腰间,然后再往他怀中贴近些……
    他不由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
    如果不是爷爷忽然出现……
    他和她,其实也亲近。
    和小时候不一样的亲近。
    床榻上,他放下她,但又见发髻插了珠钗,又伸手替她取下。秀发如墨划过他指尖,勾起心底说不出的念头,撩人心扉。
    他也想起今日马车上,她额头,鼻尖,和脖颈处都是细汗,脸颊上也是两抹绯红……
    冠之哥哥。
    他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是酒意作祟。
    酒意下,他一直看着她。
    他不是不想和她亲近,他有刻意回避的时候,也有嫉妒的时候,但他仍然要清醒,而且比旁人更清醒。
    涟卿要回西秦,她也应当要回西秦,留在父母身边。
    她不应该留在燕韩。
    他的身份特殊,是敬平王世子,也是日后的敬平王。
    他同陈翎之间的关系微妙,燕韩同西秦之间的关系更微妙,他如果求娶她,牵涉的利益太多……
    他不是不喜欢她,是不能。
    在他没有想清楚所有背后的关系和利益之前,他需要克制。
    他是对她有特殊的好感。
    这种好感是喜欢。
    但他对她的喜欢,不会凌驾于理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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