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睡了……”
    司雪衣接过天殇枪,有些茫然的看着白黎轩化作光影遁入枪内。
    只说困不说睡,可能是白黎轩最后的倔强了。
    司雪衣盯着天殇枪看了会,神色复杂,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握住天殇枪。
    这把枪自八岁起便与他为伴,在前世陪他征战四方,闯下赫赫威名。
    如今它锈迹斑斑,握在手中除了熟悉的沉重感外,看不出它有任何锋芒。
    可司雪衣知道,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将真元注入其中。
    哪怕天殇枪再如何破烂,也胜过任何一样灵器,可与宝器争锋。
    灵器、宝器、圣器。
    除了圣器能稳稳压制眼下的天殇枪之外,其余宝器再如何了得,都无法完胜天殇。
    司雪衣念头变幻间,有真元不由自主的注入天殇枪中。
    轰!
    天殇枪当即光芒大作,一股寒风四溢而出,寒风围绕着司雪衣卷起尘埃与落叶。
    轰隆隆,呼呼作响,一股压抑许久的气势正在不断蓄积怒吼。
    过往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
    “少主,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大帅是冤枉的!”
    “少主,带我们七龙将再冲一次吧!”
    “少主!!”
    寒风凛冽,雪厚三尺。
    天殇枪划过一名上前探步的龙将脖子,那是血龙将,他可以躲开,可他面如坚铁,纹丝未动。
    呼哧!
    鲜血飞溅,将一片片飞舞的雪花染成猩红透体。
    “捂住脖子,伤口半小时就复原了。”
    司雪衣手握天殇,神色淡漠的道:“这是我的家事,诸位就不用管了,我对你们最后的命令,落日之前,都不准动!”
    七个大男人,就这么站在没过膝盖的大雪中,一动不动,任由雪花唰唰落下。
    可他们拳头紧握,眼中皆有泪水流出凝结成冰,浑身上下杀气和愤怒难以抑制。
    “少主!!”
    看着头也不回越走越远的司雪衣,他们发出嘶吼之声。
    与身上滔天杀意和无边怒火相比,这声音凄凉狼狈痛苦而不甘,像是败犬的哀嚎。
    画面再闪。
    “父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被污蔑的,你不可能谋反,你为何一定要认罪!”
    司雪衣的嘴唇都在颤抖,他无助而又绝望的看着对面那个男人。
    那是他的父亲司雪青。
    司雪青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他的脸像是最灵巧的画师,如仙人附体后描绘而出。
    灵动自然,有龙章凤姿,萧萧肃肃,爽朗而青举,哪怕是珠玉在侧,也会自惭形秽。
    “我早已看淡生死。”
    司雪青放下茶杯,一抬头,明眸皓齿,风姿特秀。
    司雪衣神色痛苦而复杂,道:“是因为我吧?父亲你本就天下无敌,可我终究是你的软肋!”
    “父亲,你看低了我,你看淡生死,我又何惧?”
    他情绪激动,说着话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伸手指着司雪衣,既有愤怒亦有悲伤。
    司雪青悠悠起身,认真道:“活着不好吗?”
    见他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司雪衣怒了,右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可你对我的好,让我生不如死!””
    你若因我而死,我司雪衣如何心安。
    司雪青闻言怅然若失,可决心依旧未改,只沉声道:“我欠你的,十万年都还不完,又何况一死。”
    他上前一步,握住司雪衣颤抖的手,两只冰冷的手在寒夜中握在一起。
    司雪青看了看司雪衣而手,而后抬眸道:“男孩子的手不要抖,这样心里面的害怕就全被别人知道了,至于眼泪……若是忍不住,一个人哭出来就好。”
    他擦了擦司雪衣的眼角,而后转身离去,任由司雪衣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头。
    司雪衣崩溃大哭:“司雪青,你真的让我生不如死!”
    咔擦,所有的记忆画面全都破碎。
    沧龙江畔,司雪青周身环绕的尘埃与落叶,不知何时卷起了三米多高。
    天殇枪在真元的注入下,有光芒侵染了长青的三分之一。
    就在光芒要向枪尖和枪尾迅速蔓延时,司雪衣松了手,长枪横旦着落了下来,光芒彻底消散。
    嘭!
    卷起来的尘埃和碎叶直接炸开,蓄积的大势荡然无存。
    余波激荡而出,方圆百米的地面像是被雨水冲刷了一百遍,纤尘不染,干净倒令人发指。
    晃荡!
    长枪落地前的刹那,司雪衣脚尖轻挑,枪若游龙半转动好几圈后被其一把抓住,这次不在有任何真元注入。
    “死去的记忆……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全来了……”
    司雪衣轻叹一声,他心中有九百年未解之结,嬉笑只是伪装,悲伤才是底色。
    终究无法释怀,司雪衣没有再将真元注入天殇,一个人来到江边大石上盘膝而坐,闭目运功。
    ……
    与此同时,秦叔带着傅红药也停了下来。
    等确定离司雪衣足够遥远后,秦叔才松了口气,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秦叔心中嘀咕,那小家伙修为连元丹都未凝聚,可给我的感觉为何如此危险?
    我的所有伪装,似乎全都被他看破,完全藏不住任何秘密。
    这小家伙的眼神真锋利啊!
    哪里冒出来的?
    真是沧澜学院的?
    秦叔念头百转,不得其解。
    傅红药生气的嘟着嘴道:“秦叔,我和雪衣哥哥还没说完话呢,你怎么就带我走了。”
    秦叔惊醒过来,脸上堆满笑意,眼中尽是宠溺之色,笑道:“小姐,实际上非走不可了。昨夜划出那一剑的神秘人,显然是不想打扰小姐和雪衣公子谈话,才一直守在林子里没有出来。”
    傅红药点着头恍然大悟,脸上很快露出笑意,道:“谢谢秦叔,不是你带我走,红药还真耽误了雪衣哥哥的事情。”
    神秘人和雪衣哥哥肯定有事要谈,但如果我一直在,雪衣哥哥就不方便和那神秘人见面了。
    秦叔笑吟吟的道:“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老奴稍稍一点,小姐就全明白了。”
    实际上嘛根本不是这回事,再待下去,自家小姐真要被直接拐走了。
    傅红药好奇的道:“那神秘人很强吗?秦叔,有看出根脚吗?”
    秦叔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收敛,沉声道:“看不出来,完全无法看透,昨夜光华闪耀,老奴甚至连他的脸都无法看清。至于修为……更是完全无法看清。”
    傅红药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秦叔的实力她是知道的,说一句无敌苍玄府都是小看了他。
    “他剑光中蕴含着苍茫厚重的古意……气质更是风华绝代,神秘的很啊……”
    秦叔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抹担忧,继续道:“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苍玄府,恐怕目标和我们是一样的,就是不知到底是哪一家的……”
    傅红药小声说:“雪衣哥哥好像叫他白黎轩。”
    “白黎轩!”
    秦叔眼中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追问道:“小姐,他真的说是白黎轩?”
    傅红药点了点头。
    秦叔当场倒吸了一口沧龙江,好半天才失神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傅红药不解:“秦叔,咋了,白黎轩是谁?”
    秦叔叹了口气道:“白黎轩就是龙皇的亲传弟子,他是千载难逢的剑道奇才,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剑圣,走出天绝城后问剑天下,不过四五年就闯出一个圣境无敌的名号,震惊天下!”
    “说一句风华绝代,好像都有点委屈他了,但他更神的是后面。”
    傅红药眼中露出异彩之色,追问道:“秦叔,秦叔,后面怎么了啊。”
    秦叔沉吟道:“龙皇陨落后,他得弟子或者是因为避祸,亦或者是心灰意冷,又或者是想要暗中蛰伏,全都离开了风暴中心的天绝城。”
    “唯有这白黎轩,已经圣境无敌的他,在离开十年后又回到了天绝城,一人一剑守护天绝城三十年。”
    “三十年间,他在天绝城中接连打败了好几名寻仇的帝境强者,无奈最后一战被小人出卖,他最终败在了帝境强者手中。”
    傅红药听得伤心之极,道:“怎么会这样,好可惜。”
    秦叔神色复杂,沉声道:“可那名帝境强者刚刚嚣张了没多久,就被白黎轩以秘术斩杀,那一剑星辰陨落光耀万里,天涯海角楼都可以看到。”
    “之后白黎轩自知命不久矣,在陨落之前化作一轮明月守护天绝城,直到一百年后明月从天而落,失去了庇护的天绝城这才没落荒凉了下来。”
    “他因此被称作天绝城最后的白月光,后世之人,也都尊称他为月光剑圣。”
    傅红药微微张嘴,整个人都呆住了。
    良久,她才悠悠叹道:“好感人的故事,他是为了师尊遗志才回到天绝城的吧,一人一剑一座城,死后都还化作明月继续守护天绝城。”
    傅红药想起什么,抬头:“不过秦叔你为何这么震惊?毕竟他是九百年前的人了。”
    秦叔露出苦涩的笑容,取出一柄古老的断剑。
    轰!
    即便只剩下半截,这柄剑依旧散发着可怕的锋芒,隐约间有至尊之威萦绕不散。
    傅红药惊讶道:“这是至尊圣器吗?”
    秦叔无声的点了点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反正我祖上出过剑圣,败给白黎轩之后,被他徒手捏断了这柄至尊圣剑。”
    “之后老奴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不管如何艰难,这柄断剑都保留了下来,提醒后辈不忘当年之耻。”
    傅红药抬头道:“原来秦叔也是有故事的人,不过……那白黎轩容貌如何?”
    秦叔想了想道:“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剑圣,自然是青春不老风华绝代。”
    傅红药嘀咕道:“那应该不是同一人哦,雪衣哥哥称呼那神秘人为老爷爷。”
    秦叔笑道:“肯定不是同一人,天下人都知道他早就死了。应该只是同名,或者故弄玄虚吧,以雪衣公子的身份,多少会有个护道人跟着。只是白黎轩这个名字……让老奴回忆起了这段往事。”
    他肯定不信白黎轩还活着,最好也别活着,当年完整的至尊圣剑都被人捏断了。
    他现在握着一柄断剑想要去雪耻,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秦叔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大概率也是为龙陵宝库而来的吧。”
    傅红药眼前一亮,雪衣哥哥也会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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