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萤微微抿唇,神情有点儿无奈和窘迫, 迎面朝陈洛川走了过去,陈洛川把奶茶递给她。
    两个人汇合,一同往前。
    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人群中的他跟张城阳。
    “你看吧。”张城阳说。
    池声没吭声, 让张城阳先走,
    他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看着江雪萤跟陈洛川并肩走在一排,一起出了校门,一起站在校门口的小推车上买宵夜垫垫肚子。
    像自虐一般, 安安静静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细细嚼碎、吞咽。
    陈洛川看江雪萤的眼神,池声很眼熟。
    ……这是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再然后, 他就没跟了。
    因为没意思。
    他一直知道江雪萤喜欢陈洛川, 也知道陈洛川对江雪萤有点儿不清不楚。
    如今两个人化解了误会, 情投意合,双向奔赴,他跟着有什么意思, 和之前一样多余。
    在那之前的不放手, 只不过是笃定, 江雪萤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
    他曾经也想过去接江雪萤放学,跟她一起站在校门口买夜宵,去她班里送她奶茶。
    可现在,现实让他明白,努力不能改变一切,有些东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一刻,池声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难过么?好像有一点,
    但也不是太难过。
    只觉得都努力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未曾坚持下去,曾以为的浓烈,不过轻描淡写,这般潦草荒诞的收场。
    因为某个人,你曾对未来有过想往。
    但生活最残忍的地步就在于,有些人并不会存在于你未来的生命里,
    只怪他误把水中影当成天边月,
    自以为触手可及,实则远隔406000公里。
    池声抄着口袋看了半秒,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个人快步穿行在昏暗的小巷。
    附近的人家已经亮起了一盏盏昏黄的灯光
    太阳穴勃勃直跳,
    市井的烟火气,在这一刻显得丑陋又喧嚣。
    就在这时,一辆电瓶车呼啸而过。
    被电瓶车撞到在地的那一刻,池声眼睫一动,足足愣了半秒没回过神来。
    电瓶车来去匆匆,早就溜了个没影儿。
    他手撑着地面,冷静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走不了了。
    试着扭动了一下脚踝,
    钻心的疼。
    这附近偏僻,只有个建筑工地,这个点也不会有多少人经过。
    很快,池声就做出了决定。
    躺在路中央太危险,他掏出手机给张城阳了个信息,
    又把手撑在地上,一点点磨蹭着爬到了附近的墙角坐下。
    然后就是漫长地,百无聊赖地等待。
    40分钟之后,张城阳匆匆忙忙地赶到,看到他的情况倒吸了口凉气。
    少年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角,白嫩的脸蛋青肿了一大块,黑色的棉服也被蹭得脏兮兮的,
    手腕上都是红血丝,
    乍一看,像被人丢掉的弃犬。
    “不就是失恋了吗?”张城阳叹为观止,“至于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吗?”
    “滚、蛋。”池声掀起眼皮,连跟他扯皮的兴致都没有。
    “我跟你说你现在这副样子,特别像什么,就男高、暗巷、未遂你知道吗?”
    “江雪萤□□的吧?”
    “滚。”池声还是冷淡地一个字作为回应。
    “诶你别动,就这样,我现在就拍张照片发给江雪萤,我跟你说,卖惨效果极好,信不信她马上就能赶过来。”
    池声眼睫一掀,唇瓣一张一合间,淡淡吐出极为优美的中国话:“傻、逼,找死么?”
    张城阳握着手机,突然不说话了,好半天才蹲下身,叹了口气,“唉唉。”
    也没了故意耍宝的心思。
    张城阳又花了20分钟叫了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检查出来说是有点儿骨折。
    张城阳去帮他拿药缴费,池声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垂着眼百无聊赖地看自己拍的这张片。
    附近这家医院有些年数了,
    头顶上的灯接触不良也一直没人来修,一闪一闪的,像坏掉的月亮。
    ……骨头长得不错。
    池声冷静地点评。
    都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有闲心品评自己的骨头。
    但不想又不行——
    想到这里,池声微微垂眸,心不在焉地看着脚下反光的地砖,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不想的话,这地砖上面倒映出的都是江雪萤的模样。
    光线很暗,所幸窗外还有点儿月色漏进来。
    苍白的,纸糊一般的月光,
    等了一会儿,池声低下头玩手机,不知不觉间又点进了对方的空间,
    拇指下拉,看到陈洛川的名字鲜明地参与进她每一天的生活中。
    指腹只顿了半秒,池声就不带什么感情地移开,
    倒不是不想再看下去,只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世上最难强求的无非人心,不能强求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正如同夏天不会下雪,
    地球不会停止自转
    百川不会逆流,
    而对于真正的有情人而言,
    百川归海,每一颗行星都被恒星牵引,
    哪怕相距四十万公里,真正的有情人,
    也能跨越山海,奔赴而来。
    而他此时的受伤,也像是三流言情小说里烂俗桥段中的无病呻吟。就连受伤,也像是在企图撕开创口的摇尾乞怜,
    情场失意成了败犬,身体上也被人撞成了个瘸子。
    接下来这几天池声都是打着石膏上学的,但少年骨头硬,身体结实,养了没多少天就养好了,
    自以为的伤口,养了没几天也会愈合。
    所以,这世上自以为翻天覆地的大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地球照样自转,日升月落,亘古不变。
    祝骁阳又道:“等你去冬令营的时候可没这个时间了。”
    少年眼神很清明,还是那个回答,“再说。”
    “行吧。”祝骁阳也没再多劝,“反正你主意大。”
    “回吗?”祝骁阳打了个哈欠,问,“困死了。”
    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在班里午睡,校园里人很少,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祝骁阳停下脚步,突然道:“欸这是不是你们班的?看着有点儿眼熟。”
    操场也坐了两个男生,面前东倒西歪着两瓶汽水和一袋炸串,明显是趁着午休的时候溜出来聊天打屁。
    池声抬头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陈洛川那帮的。”
    陈洛川人缘好,虽然是后面分进来的插班生,但一个多学期下来身边也围了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
    不过这两个男生之中的其一,倒是从开学起就跟着陈洛川一起玩的。
    那俩男生明显也看到了池声。
    “声哥,恭喜啊。”
    还没等到池声开口,祝骁阳就帮他笑纳了:“同喜同喜啊。”
    那俩男生客气一笑,又自顾自地聊起来,
    “真的啊?”
    “我骗你做什么?”
    “那霏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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