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走到高脚厝内,如儿在一旁细心给阳梦溪讲解端午节的来历,阳云汉则细细打量了下这户农舍,这对老人的家中真的是家徒四壁。
    不过老头和老妇人却很是热情,招呼三人座下后,老妇人赶忙取过一个茶罐,拿出一块茶饼,碾成末,放入两个茶盏中,又倒入开水,招呼三人喝茶。
    阳云汉看那茶盏虽是漆黑粗陋,可茶盏中的茶水却泛起了白色泡沫。稍顷阳云汉拿起茶盏轻轻晃动,茶水竟变成了青白色。阳云汉浅酌一口,只感到那茶入口后,浓郁厚重中带着一丝丝苦味,待茶水入肚后,口中竟又隐隐泛出甘甜味道。
    阳云汉心中暗自吃惊,这乡野之间竟有这等好茶,竟是比自家日常饮用的茶都好上许多,就是和自己当年在东京知名茶肆中饮的好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阳云汉仔细思量了一番,方才想起来,原来当地曾有茶神张廷晖制北苑茶献给闽王,延续至今,这北苑茶更是成了当今大宋的御茶。阳云汉心中暗道这北苑茶真是名不虚传,就连这本地普通农家制出来的茶也都是上上精品。
    趁阳云汉品茶和如儿给阳梦溪讲故事的当儿,那对老人去一边忙碌起来。过了一会,老头高兴地招呼三人落座吃晚饭,老妇人接连端了三道菜上来。
    老头大声说道:“穷家里没啥吃的,贵客将就将就。”阳梦溪看了看三道菜,没有一样是自己认识的,开口问道:“婆婆,这三道是什么菜?”
    老妇人慈祥地看着阳梦溪,轻笑着回道:“娃儿,这道是腌制的笋干,平日里我们就吃这个。这道是腌制的野兔肉,只有贵客来了,老头子才舍得取出来吃。最后这道菜是现做的,辣椒炒泥鳅。辣椒家里是现成的,泥鳅赶巧了,是老头子今早刚捉的,原本准备到集市上去卖的……”
    没待老妇人说完,老头接口招呼道:“别听老婆子啰嗦了,三位贵客快来尝尝。”阳云汉、如儿和阳梦溪逐一尝了前两道菜,那笋干虽看起来黑乎乎的,吃起来却甚是清香,而那野兔肉味道更是异常鲜美。
    到了第三道菜,却是满满的辣椒居多,如儿来自巴蜀,自是不惧辣味,浅尝一口,感觉味道鲜辣无比。阳云汉走南闯北,也是不畏辣子,尝了一口,连连点头。
    只是苦了阳梦溪,他自小吃的菜都甚是清淡,刚尝了一小口泥鳅,就被辣的剧烈咳嗽起来,如儿赶忙端过自己的茶水,让阳梦溪喝了几口,才渐渐止住了咳嗽。
    老头在一旁哈哈笑道:“娃儿,我们这里潮湿,吃点辣子对身体可是有好处。”老妇人这时又忙着端出了粽子,招呼阳云汉三人吃。
    阳云汉和如儿见只有两个粽子,知道两个老人家里贫瘠,只能做两个粽子,死活不愿意吃。两个老人可急了眼,一番争执之下,五个人分着吃了两个粽子,两个老人合吃了一个,阳云汉一家三口合吃了一个。
    阳云汉一家三口自从家逢剧变以来,一路奔波,半月没吃过什么像样的正餐,这顿饭三人吃的异常香甜。
    吃完晚饭,老头安排三人住在高脚厝内,自己则拉着老妇人到牲畜棚内搭了个铺子,阳云汉死活不肯答应,可老头甚是执拗,阳云汉和如儿无奈之下,只得带着阳梦溪在高脚厝内安歇。
    如儿虽然不会武功,可她性格坚强,这一路奔波虽是辛苦,但她却是不以为意,只是身体确实是异常疲乏了,一躺下,如儿立刻进入了梦乡。阳梦溪虽才六岁,可他出生在武林世家,自幼修习内功和家传武功,年纪虽小,身子骨却很是硬朗,只是这一路奔波下来,也把小家伙折腾惨了,很快也沉沉进入梦乡。
    阳云汉见两人睡下,准备打坐调息一番,他刚落座,无意中触碰到腰间裹着的“龙甲神木”。这些日子连日亡命奔波,阳云汉早忘了自己携带的这件玄古帮渴求之物。
    阳云汉想起正是此物差点让阳家遭受灭门之祸,不由自主打开包裹,取出“龙甲神木”,捧在手中细细端详。
    不过这“龙甲神木”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四方木块,通体不见任何缝隙,丝毫看不出任何能打开的迹象。阳云汉略一思讨,将“龙甲神木”放在两手之间,运起内力向木块冲去。此刻阳云汉内力暴增半甲子,内力早已经是异常浑厚,可这“龙甲神木”在阳云汉雄浑内力冲击下,却是岿然不动,一尘不变。
    阳云汉心中诧异,将“龙甲神木”放到地上,取过腰刀,运足内力,长刀之上顿时泛起一寸刀芒。
    阳云汉挥刀向“龙甲神木”斩去,想借刀芒之威剖开“龙甲神木”。可是刀木相交,只听“当”的一声,阳云汉定睛一看,那“龙甲神木”竟还是安然无恙。这下更让阳云汉莫名惊诧,自己这一刀之威,就是凡铁都会被一斩而断,可是这区区一块木头竟毫发无损。
    阳云汉将“龙甲神木”放在手里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几番,丝毫没有头绪,只好将“龙甲神木”重新包裹起来缠在腰间,调息一番后也躺下休息,这一夜三人睡的甚是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阳云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侧耳倾听了下,外面的声音好像是牲畜棚里鹅的叫声。
    阳云汉一把抓过腰刀,跃身而起,看如儿和阳梦溪还在梦乡中,阳云汉没有惊动他们,独自推门而出。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朦朦亮光,阳云汉悄然走下高脚厝,向传来响声的牲畜棚走去。
    靠近牲畜棚后,阳云汉推开栅栏走了进去,举目四望,阳云汉不禁发指眦裂。那两个古道热肠的老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几只白鹅在主人的身边扑腾着,雪白的羽毛上沾满了血迹,看起来甚是刺目。
    阳云汉扑到两个老人的身边,探查之下,发现两个老人早已心脉尽断而亡。阳云汉心中悲痛万分,正在这个时候,阳云汉心尖上陡然泛起一股危机来临的警觉。与此同时,牲畜棚里的草垛后面,猛地窜出一人,只一个纵跃就来到了阳云汉身后,挥掌狠狠拍向阳云汉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蹲在地上的阳云汉猛地回身,挥刀砍向来人。来人显然没预料到阳云汉会突然反击,眼见腰刀砍来,只得陡然定住身形,同时收掌后跃,动作竟是一气呵成,堪堪避开阳云汉这一招凌厉的反击。
    阳云汉这时才看清来人,此人褐鞋褐袜,脸孔灰褐,双眼凹陷,看起来甚是阴森,正是玄古帮的蝠魔李翼幅赶到了。
    阳云汉厉声喝问道:“蝠魔,这两个老人家是你杀的么?”蝠魔李翼幅正为偷袭阳云汉不成而暗自懊悔,听到阳云汉质问,他双眼上翻,脸色纹丝不变回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
    阳云汉大声骂道:“这两个老人都是无辜之人,你们玄古帮怎么如此丧心病狂,连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老人也杀?”
    蝠魔李翼幅脸色依旧波澜不惊,阴沉回道:“这两个人胆敢收留我玄古帮追杀之人,当然要杀无赦。”阳云汉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抖动手中腰刀,大喝一声:“纳命来。”使出“雷霆刀法”第三式“雷惊电绕”砍向蝠魔李翼幅。
    蝠魔李翼幅显然对阳云汉斩杀鹰魔的这一招记忆犹新,一看阳云汉长刀之上刀芒又现,立刻心生怯意,纵身后跃,竟是直接冲出牲畜棚。阳云汉心中充满杀意,毫不犹豫紧跟着追了出去。
    蝠魔李翼幅来到牲畜棚外,几个纵跃,窜到外面的竹林边,一个纵身跃上了竹梢,阳云汉紧追到竹林边,可落后了几步,眼看追之不及,阳云汉大喝一声,竟是运起“雷惊电绕”砍向蝠魔李翼幅脚下的那两棵竹子。
    只见那两棵翠竹应声而断,蝠魔李翼幅身形随之坠落,他惊恐之下,赶忙扭动身子,连点旁边几棵翠竹,借机重新拔起身形,站在了另外两棵翠竹之上。
    趁着这个空档,阳云汉也纵身跃上竹梢,他眼见蝠魔李翼幅身处竹梢之上,身形随着竹子随风而动,甚是自如。阳云汉自知轻功不及蝠魔,在竹梢上较量肯定落了下风,当机立断,运起刀芒,斩向周围的竹梢,那些竹梢应声而断,借着刀势,呼啸着扑向蝠魔。
    蝠魔李翼幅大吃一惊,赶忙纵身闪避到其他竹梢之上,可阳云汉下手毫不留情,一边绕着蝠魔在竹梢上跳跃,一边斩断竹梢攻向蝠魔,一时间蝠魔被攻了个手忙脚乱。
    阳云汉见状,猛地凌空拔起,挥长刀向蝠魔一斩而下,正是使出了“雷霆刀法”第四式“雷霆万钧”。蝠魔李翼幅见阳云汉这招来势汹汹,无奈之下,只得施展轻功,猛地向竹林外的地面飘落而去。
    阳云汉这一刀没有斩中蝠魔,也紧跟着飘落到地面上,正待上前继续攻杀蝠魔,冷不防旁边传来一人的话语声:“蝠魔太不中用,还是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这人的声音犹如狼哭鬼嚎般,听着让人有些心慌意乱。
    阳云汉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下来人,只见这人全身罩在黑袍之中,在朦朦亮的天空下,身形看上去甚是诡秘。只是此人的一张脸却让人过目不忘,因为这张脸实在太丑陋,太狰狞了。原来此人整张脸上刀疤纵横,肌肉横翻,犹如恶鬼一般,让人一见之下情不自禁想要呕吐。
    阳云汉正在打量此人,一旁的蝠魔李翼幅开口接话道:“老鬼,你怎么才来。此人吃了‘玄解母丹’,武功变得异常高强,我们并肩子上一起拿下他。”
    那全身黑袍之人冷冷回道:“对付一个后生小辈,还需要我们玄古帮双魔一起上么?你也不怕传出去坠了我们玄古帮的威风,这小子就交给我好了。”
    说完这话,黑袍人扭头冲阳云汉鬼嚎道:“我乃玄古帮内三堂的鬼魔楚怀天,你乖乖将我帮主所要之物交出来,我给你留一个全尸。”鬼魔楚怀天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背后拔出一把鬼头大刀,只见此刀背厚面阔,刀柄处雕着一个狰狞的鬼头,倒是和鬼魔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
    蝠魔李翼幅眼见鬼魔楚怀天过于托大,也不上前阻拦。原来这鬼魔性格怪癖,在玄古帮众魔中一向特立独行,不爱与众人往来,只是此人武功甚是高强,搏杀起来完全不顾自身性命,常人不敢招惹,因此才入了玄古帮内三堂,成为“十三魔”内三堂的三魔之一,地位还略高于外三堂的蝠魔李翼幅。因而蝠魔李翼幅早就对鬼魔楚怀天心怀不满,此时也不上前帮忙,只是站在一旁掠阵旁观。
    阳云汉也不再和鬼魔楚怀天废话,运起内力,使出“雷霆刀法”第一式“雷奔云谲”,长刀横扫而出。
    鬼魔楚怀天见状,大喝一声:“来得好!”竟全然不顾阳云汉横扫向自己的长刀,挥起手中的鬼头大刀兜头向阳云汉劈来,这鬼魔楚怀天一上来就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
    阳云汉见鬼魔楚怀天使出这样的招式,激发了心中的血性,竟也不管兜头而来的鬼头刀,犹自横刀扫向鬼魔楚怀天。鬼魔一向凶悍,向来搏杀都是有去无回的招式,从未碰到对手敢和自己以硬碰硬的,自是不愿变招,鬼头大刀还是继续下劈。
    此时二人比拼的完全是各自心里意志力,若是二人都不停手,最终就是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结局。
    二人之中,阳云汉因家人和农舍无辜老人被玄古帮所杀,心中充满对玄古帮的怒火,这一刀“雷奔云谲”在无形中蕴含着满腔悲愤,因而阳云汉是誓死不愿变招。
    而那鬼魔楚怀天眼见两人就要同归于尽,最后时刻心中终于犹豫了一下。眼看阳云汉长刀即将扫到自己腰间,鬼魔楚怀天一个扭身,险险避过阳云汉的刀锋,而他劈向阳云汉的鬼头大刀招式也同时半途而废。
    可鬼魔这招是全力猛劈的招式,乍一停下,哪能轻易做到完全收放自如,鬼魔在顷刻之间被自己这招带的向斜刺里扑倒过去。
    阳云汉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运足内力,手中长刀伴随着轰轰之声,气势如虹向鬼魔楚怀天侧劈而下,正是“雷霆刀法”第二式“雷鸣瓦釜”。
    那鬼魔楚怀天正被自己半途而废的招式反震的气血翻腾,耳边又听到身后传来的刀鸣声,心知不妙,幸而他武功高强,又经历过无数生死之战,危急关头,鬼魔及时将鬼头大刀横在了自己身后,恰好挡住了阳云汉侧劈而下的长刀。
    不过二人这招交手,阳云汉是全力以赴施展出的“雷鸣瓦釜”招式,而鬼魔楚怀天却是仓促应对。二人兵器相交之后,鬼魔楚怀天被阳云汉手中长刀直接劈的向前扑倒,狼狈不堪摔倒在地上,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跌倒在地的鬼魔楚怀天怕阳云汉趁势追击,竟不顾身份向前一个滚翻,冲入竹林之中。两人交手不过才两个回合,鬼魔楚怀天就落败逃窜。
    在一旁的蝠魔李翼幅见状大吃一惊,心中更是对阳云汉惊惧异常。其实阳云汉和鬼魔楚怀天交手的第一回合异常凶险,若是换了阳云汉在生死相搏之际退却的话,恐怕此刻受伤败退的就是阳云汉了。
    心惊肉跳的蝠魔李翼幅当机立断晃动身形,向鬼魔楚怀天逃窜的竹林方向闪身逃去。阳云汉刚刚放跑了鬼魔楚怀天,自是不愿再让蝠魔李翼幅轻易逃走,于是纵身向蝠魔扑来。
    可蝠魔轻功异常卓绝,只两个闪身,就到了竹林边缘,眼见就要窜入竹林之中逃之夭夭。但不知是何缘故,蝠魔李翼幅的身形突然在竹林边缓了一缓。
    阳云汉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口中大喝一声:“破。”人凌空拔起,长刀向蝠魔一斩而下。不过这次阳云汉的手中长刀竟脱手飞扑蝠魔,原来阳云汉突发奇想将“雷霆刀法”第四式“雷霆万钧”招式临时做了变幻。
    蝠魔李翼幅早有怯敌之心,一门心思想要逃窜,他见识过阳云汉刀法,心中笃定靠着绝世轻功,自己向前纵跃之下,一定能避过阳云汉的刀锋。只是蝠魔李翼幅算计虽好,却万万没料到阳云汉会使出这种有去无回的招式,手中长刀凌空飞来,正斩中蝠魔李翼幅的后脑。
    蝠魔李翼幅当场倒地毙命,至死他都以为阳云汉轻功也突飞猛进,远胜于自己,所以能欺近自己身边,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阳云汉斩杀了蝠魔李翼幅,为两个善良无辜的老人报了仇,站在原地,心情激荡。到此时,玄古帮外三堂的狮魔吴向吼、鹰魔陆伯鹰和蝠魔李翼幅均已命丧阳云汉之手。
    良久之后阳云汉回过身来,看到如儿拉着阳梦溪站在了高脚厝的门口,两个人正紧张看着阳云汉,原来他们早被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惊醒。
    阳云汉心中悲痛,冲如儿高呼道:“如儿,我们连累了两个无辜老人惨死啊。”如儿听到这话,眼中泪水滚滚而下,阳梦溪年纪虽小,却也听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意思,跟着哭了起来。
    阳云汉在竹林边挖了一个大坑,将两个老人并肩埋入土中。
    三人在坟前跪倒叩首,如儿口中轻轻诵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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