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凤抽了抽脸颊,继续以平板的口气开口,眉间微挑,「我认为后日就是您的大喜之日,为什么还有间情逸致在这里练剑?」?「那种事情不重要。」陈桓将空了的竹筒扔到一旁,流了一身汗的背脊靠上后方
    轻柔的风袭上顏面,撩起陈桓耳畔旁未被扎起的几缕发丝。
    树干上蝉声唧唧,仿似宣示着夏季已然来临。
    「那甚么事对你来说才重要?」许凤望向陈桓的侧边面颊,没料到陈桓竟在此刻侧过脸,目光迎上许凤。
    那道目光里头似乎夹杂了千百样情绪,而那张唇,好似要开口说出甚么话语。
    两人目光交接数秒,亦或数十分鐘。
    被那种视线盯视着,让许凤想要逃开,却又害怕逃开后,眼前的男人会因此做出甚么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不想讲的话,不勉强。」许凤最终仍旧别了视线,转而将视线投向方才陈桓凝视的那条假川。
    注意到视线仍没从自己脸上移开,感觉那道视线似要把自己侧首给烧出一个窟窿。
    「凤姬……」薄唇轻起,低哑的嗓呼出二字,这二字却使得一旁的许凤柳眉紧蹙,内心一阵恶寒。
    「不要加上那个字。」
    许凤溢出嘴里的语气满是厌恶,陈桓二分恼怒,八分不解的瞪着许凤,开口道,「为甚么?一般来说加上这个字才能显示……」
    「不需要。」
    许凤将视线射向沉着一张脸的陈桓,看到陈桓眼底似乎隐约夹杂着异样,使她欲要开口的唇顿时嚥了下去。
    「你用不着对我这般好。」
    「是因为黄尚对你好就够了?」陈桓手倚着侧脸,眸子被垂下的睫毛覆盖,看不出说这话时眼神里透漏着甚么样的情绪。
    听到陈桓说出这样的话语,登时使许凤内心一抽。其实黄尚待她不能称作是好,可因为她爱慕他,所以无论他怎么待她他都觉得是上苍给的恩赐。
    一直以来,皆为如此。
    眼看许凤贝齿轻咬下唇,面有难色,陈桓在心里头暗暗冷笑,只不过这个冷笑中,不晓得夹杂了多少忧伤。
    他无语将湛军拾起,垂着的眼注视湛军数秒后,递给侧首的许凤。
    许凤一脸疑惑得望向陈桓,「这是……?」
    「你是我的艺妓罢,你最拿手的不是剑舞么?」
    言及至此,许凤便会了意。
    金色的眸与蓝色的眸相对数秒后,许凤这才别开视线,玉手探去接过收在墨色剑鞘里的湛军。
    之前从黄尚那头拿过这把宝剑,是为得在那场夜宴里进行煞有其事的行刺,而这次再碰上这把剑,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表演剑舞。
    墨色剑鞘的冷光映入许凤眼帘,突然让她忆起昨日拥她入睡的那个男人,眸子同她握在手中的剑鞘一样,发出冷漠的幽光。
    「开始罢。」陈桓坐着手势,顺道换了一个姿势。
    许凤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默默握着湛军站起身,眸子却未从陈桓脸上移开。
    陡然间,握着刀柄的右手迅速抽开,随着剑鞘落地,一声急促的摩擦声划破空气,炫目的剑光映上许凤脸庞。
    陈桓倚着脸,唇角勾起了笑。
    「献丑了。」低哑嗓子一出,登时捲起啸风。
    举足向后一个翻身,火红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纤细双腿轻盈落地,膝盖微弯,足间缓缓踮起,湛军被玉手双双紧握,剑锋朝下。
    登时许凤猛地侧身,握在手中的湛军斜披对角,一阵狂风扫过顏面,撩起扎在后脑勺的发丝。
    接着勾起刃锋朝天一指,反射艷阳照下的光芒。
    「喝。」
    中性的嗓子回盪在只有两人的后宫庭院,许凤金眸勾着陈桓的视线,举着湛军侧连数翻,剑光杀气怜利,而被风颳起的连飞衣袂如同翩翩彩蝶。
    在那瞬间,陈桓似乎从许凤身上看到除了身为女子的阴柔,还有男子的刚强。
    「喝。」
    又是一声浑厚吶喊,震动了在矮墙上正在啄食的小麻小雀,嘰喳声伴随振翅声响远离此地,而在中央舞动的人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向他处,始终注视着凝望着自己的陈桓。
    『只要陈桓消失,我就任你处置。』
    目光瞅着陈桓的许凤脑海里突然浮现黄尚的话语,手中握着的湛军不禁微微一震。
    她的使命就是要杀了眼前这个凝着自己的男人,她会待在这里,唯一的目的便是如此。
    该是这样子的──许凤微咬有些发白的下唇──所以她不能对他萌生杀意以外的情感。
    白皙的面颊上落下粉汗,在剑光与阳光的反射下,映入陈桓眼帘。
    这个女人,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那双眼,却很粗心的透露出她底心内的复杂情绪。
    陈桓瞅着,内心思忖。
    虽然说这女人是黄尚的部下,不过在于隐藏自己心思的部份,还是与她的主子差了一大截呢。
    忽然一阵风扫过陈桓顏面,陈桓将视线对准正前方,正视得湛军剑锋夹带剑气逼入眼帘,就如同之前那场晚宴、在中央舞着的许凤突然水袖一甩,持着湛军直指上堂的陈桓那般。
    「你这次怎么不接了?」
    许凤盯着陈桓逐渐露出笑容的脸,有些纳闷。
    「你第一次就伤不了我,轮得到第二次么?」
    语方歇,许凤只觉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沉。下一秒,她瞪大双眼,瞅着自己握着湛军的手上,已被一隻大掌覆盖。
    「看你方才的舞姿,果然是刺客。」
    男人的嗓子夹杂笑意,伴随热气扑上耳后。
    陈桓立身在许凤后首,右掌覆着许凤握着宝剑的手,掌心所带来的温度,顿时间让许凤惊得松开手中宝剑。
    不过湛军并无落地,而是落上陈桓伸出的左手掌心。
    「你……」
    看着陈桓的右手仍旧紧紧握着自己,许凤发现自己的耳根子不禁一阵燥热。
    虽然她心中只有黄尚一人,可是陈桓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没有多少女人会在视过他以后不为之倾倒。
    「放开我!你自己说过我只是……」「只是我的艺妓,我知道。」
    这句话甫刚说毕,陈桓立刻松开许凤的手,与她擦身时顺道拾起落在一旁的墨色剑鞘,将湛军收入。
    「……」
    看着陈桓的背影朝着后宫厢房那头走去,许凤皱着眉头,在原地踌躇几秒后,还是随着他的脚步跟了上去,刻意忽略到方才胸臆传来令她感到惊惶失措的心跳声。
    *
    「陛下!」
    「陈桓。」
    正才踏入厢房内,后首的许凤甫刚啟唇,立刻被把湛军摆上墙面而后转身的陈桓冷声纠正。
    「我……不习惯……」
    看着许凤垂下首,唇片囁嚅,陈桓瞅着瞅着,嘴角竟意外勾了笑。
    「久了就会习惯。」
    大掌落上她的头顶,像是哄孩子般的轻轻拍了又拍,许凤睁着眼抬起头,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你……别把我当个孩子!」
    「嗯?就年龄来看,你对我来说还真只能算个孩子。」陈桓放下右掌,反过身凭着茶几而坐,「好了,你刚才叫住我是想问甚么?」
    「你刚刚说了那句『果然是刺客』是甚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目光瞅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许凤,陈桓的眼突然多了些许謔意,「喔,你是不希望你是刺客的身分被黄尚知道么?」
    「……」
    「黄尚」二字像是利刃般划上许凤心头,金色的眸忽然间闪过一阵慌。
    待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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