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十一年十一月,以白虎军为首军队虽以势如破竹姿态攻破邵州多地城镇,却在邵州三大城镇的攻城战中裹足不前,破晓城、耀天城和首都九天城防守依然固若金汤,没法攻破。
    皆因玄文帝接收周边城镇后,随即往同边城镇下达禁止出兵支援、坚守岗位的命令,纵使太子有意从近地请求派兵增援,也只能使用死囚充当正规军,面对缺乏训练又欠缺纪律的临时兵,兵阵和战略施行都没法取得预期效果。
    立冬当日,破晓之时,已驻扎破晓城外长达三个月的白虎军在没有知会寥家军和青龙军的情况之下突然集结出阵,沉寂的清晨回响着军队的踏步声、咯咯作响的战车车轮声、盾牌拖地的磨铁声,原本还酣然入睡的友军霍然惊醒,纷纷衝出帐外查看,却发现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太子领着白虎军团离开。
    面对脱队的白虎军,杜傲之已无心理会繁琐的军规,立即以主帅下落不明为由,担当临时最高统帅,下令所有军队即刻拔营撒离,寥瑛元护送赵北英及带领剩馀军队
    邻近东埔城外的东埔河,寥公寥宏光和父亲杜式基及一万名临时军留守白虎军后方,并调派寥瑛烈前往东玄关,向柳王求援。
    昨天赵成泰说打算用钉孤支(※单挑)完美逼使三城归降,皆被眾将否决,意想不到他如此固执己见,付诸实行,到底是憋得疯还是中了蛊?镇守邵州最后三城的将军皆属南蜀五大名将之一,任凭一人之力足已秒杀赵成泰,按往常发展,只要他咬紧牙关,在城外多呆半年左右,三城便能不攻自破,现在他鲁莽的举动,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靠!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猴子都比他聪明!」
    「嘘!藐视太子可是死罪!而且……我本来也很聪明呀!」
    「屁!像爱因斯坦发明原子弹的时候再自夸吧!!猴子!!」
    赵成泰败阵显而易见,寥瑛元已与赵北英往东埔河区域进发,剩下一对大祸临头还不忘斗嘴的小情侣,杜傲之也懒得费心思理会他们,转身策着马,领着亲卫军前往南端裴洪城求援,哪怕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也要尽力尝试。
    嘉兴十一年十一月,立冬,太子赵成泰钉孤支败阵,幸得两位老将军护驾才不至被俘,在白虎军撤退至东埔河集结时,邵王便留下一万少年军守城,率领十万大军孤注一掷,倾巢而出直扑东埔城外,面对十万大军压境,东埔城尹(※尹=南蜀城主之称)能做的就是开啟东埔河一方的城门,下令城中居民必须于三天内弃城撤离,留下空城引进敌军再炸毁城镇,尽量削减叛军人数,恰巧太子与皇长孙经已完成两军合流,也应城尹要求护送居民到邻近城镇避难。
    东埔城墙外连日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地上满怖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人体残肢,有的来由东埔城墙上中箭堕下的守城军,有的来自没法成功攀登城墙而被杀的乱军,两军互相廝杀的吶喊声、惨叫声和炮火声从未间断地盖遍城镇内外。
    「城门将被攻破,城尹还是赶快撤离吧。」
    「两位将军及其家人都决定与城共存亡,本人虽为小小城尹,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只是……苦了小儿……还没识字就要跟着老夫共赴黄泉。」
    正当东埔城尹仰天长叹之时,杜式基忽然从口袋内取出一个幼儿尺寸掛着叮噹、炯炯生光的金手鐲塞入城尹手心。金手鐲原本是圭阳公主送给腹中孩儿的降生礼物,然而,孩儿还来不及出生,便不幸跟随母亲骤亡西凉异乡。
    看到金手鐲上刻上「杜和之」三字,城尹大概已领悟到杜式基的用意,连忙摇头拒绝,惶惶地抬高双手,捧着如此贵重之物归还予杜式基。
    按照南蜀国规定,任何战役或动乱中,皇室成员必须优先撤离。意味着城尹的儿子若戴上金手鐲成为「杜和之」,也必须跟随城中居民撤离城外避乱。
    「听闻城尹的儿子名叫和之,与我早夭的儿子甚是有缘,就把他交给我和圭阳公主好吗?」
    杜式基伸手盖在金手鐲上,恳挚地向城尹褔一褔身,城尹也不再推託,低着头号哭起来。
    柳州裴洪城京兆尹府邸昱英府(※京兆尹=南蜀州首都城主)
    府内前院迎客堂内躺着一个满身披血的男子,裴洪城京兆尹容在南仓皇失措地向左走向右走,晃得女儿容芷君眼花撩乱,晃得她按捺不住耐性,提起手刀霍一声搁在脖子,一道殷红染在刀锋上,吓得容在南魂飞魄散,连忙双手握紧女儿手腕,却没法拉开持刀的手。
    目睹爹爹表现出大惊失色得快哭出来的表情,作为女儿委实于心不忍,但事关重大,顾不得孝道不孝道,必须快刀斩乱麻,迫使爹爹赶快拿定主意。
    「国难当前,国之子民岂能坐视不理,请准许小女领军速赴东埔河营救太子殿下!」
    身穿黑色劲装,头绑着高马尾,新月眉,眼神锐利的丹凤眼,口如上弦月,皮肤被阳光晒出淡淡小麦色的容芷君,正歇斯底里地赌命,与父亲对抗。
    「可……可是……你是女子呀!容家的独苗呀!」
    前天野外狩猎时,发现一群浴血死尸躺卧地上并以叠罗汉方式横卧,容芷君满怀好奇推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立刻发现遍体鳞伤、衣冠残破的杜傲之被重重压盖着,她认出他就是多年前一同出征战西凉的少年军帅,若非他当年夸口带领军团夜袭西凉边城营救被俘的南蜀军,她和五千名容家军早已魂断西凉边城,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命归他。当杜傲之迷迷糊糊、不断重复说着东埔河三字,她估摸着东埔河大概是一个月前太子钉孤支败阵后退守集结的目的地。
    明明知道前往东埔河一战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只有她能帮助杜傲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着刀锋嵌入脖子愈深,血便愈加猖狂流下,容在南脸色愈加刷白。
    「一万……」
    「不行!必须两万!即刻集合!」
    「两万……两万……先放下手刀……别吓爹爹!」
    容芷君生怕容在南食言,坚持不懈地把手刀刀锋压在脖子,新溢出的鲜血遮盖着一层又一层已风乾的紫红,直到带着两万军远离裴洪城之前都不松开手,即使睡觉也刀不离身,高度警戒着。
    经过五天整编军队后,载着容芷君和杜傲之的马车带领着长长的两万容家军穿过裴洪城城门,往东埔河进发,杜傲之的伤势也因得到及时医治稍微转好,头枕着容芷君膝上睡觉休息。
    忽然,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打在杜傲之脸庞上,仰头一看,发现脖子伤口肿红的容芷君愁眉苦脸,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杜傲之静静的解下腰带,叠摺成小香巾样子,递给容芷君。
    「这……这是……」容芷君满腹疑惑地拿着偽装成小香巾的腰带。
    「巾幗容将军与天才军师,两者合壁,恰如千军万马,定能战胜回归,到时候,我们再向容老将军好好道歉吧。」
    容芷君低下头,双手珍而重之地托着白底绣着灰色云涛图腾的腰带凝眸一会儿,战战兢兢地捏着腰带一角,轻轻印去泪水,顺势摊开腰带用来擤鼻涕。
    「哎!明明知道我有些微洁癖,还这样做吗?腰带脏了用不了,快把你的腰带给我,我不想做裸奔军师!」
    「这……是……交换定情信物吗?」容芷君耳红面赤地低眉垂眼俯视着傲之。
    「这只是跟暂存而已,战役结束记得清洗乾净还我。」
    按捺不住露出死鱼眼表情回应着容芷君的杜傲之,不再理会欣喜若狂地抚摸他头上青丝的她,继续闭目养神。
    裴洪城城门外
    亲自为爱女及援军送行的容在南眺望着已远远离去的身影,愁肠百结地摇头叹气。
    「若非看在家妹的份上,怎能答应那么亏本的请求……罢了……就当作是卖人情给圣上吧。」
    容在南妻子挽着丈夫的手,默默点头,当女儿带着杜傲之回府时已对其容貌大吃一惊,犹如多年前宫变争权中被杀害的小姑貌相一模一样,前天更在监视小廝和郎中为杜傲之疗伤时,发现他胸口有着樱花形胎记,腰带更掛上小姑的随身玉佩,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还是尧郡王赵元康发动宫变时失踪的儿子,小姑尧郡王妃容在琳的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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