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的时候,柳敬亭有个名叫崔大作、绰号“憨子”的天敌。
    那时候的柳同学简直就是个小不点,个头矮小,身材瘦弱,背个大书包的话,从后面几乎就看不到他的人,不过因为他成绩优异,性格温和,所以极得老师们的喜爱,因此,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那些人高马大的坏学生们欺负的对象,崔大作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像“放学别走”、“下课走着瞧”、“撕课本”、“仍书包”这些事情几乎就是柳敬亭的每日日常,另外,崔大作因为在课堂上当场撒尿,公然挑战班主任权威,在差生界获得了极高的威望,并很快有了自己的粉丝——这就意味着柳敬亭很快有了更多的天敌。
    水深火热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直到宋坤的学校并入中心小学之后,柳敬亭终于迎来翻身的一天,因为宋坤转入中心小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崔大作一帮小弟的面,把崔大作揍成了猪头三。
    宋坤骑在崔大作身上,挥拳把他鼻子打得血流成河的场景,给柳敬亭以及崔大作的跟班们带去了极为强烈的震撼,接着,脸上被崔大作抓了三条血道的宋坤,不可一世地宣布道:“从今天起,谁再敢惹我表弟惹柳敬亭,下场跟崔大作一样。”
    后来,崔大作和他的一众跟班一并成了宋坤的跟班。
    柳敬亭至今没有忘记这件童年趣事,不过他今天提出来倒也不是刻意煽情,纯粹是顺口带出,表哥宋坤八九年前带给他的震撼,终于在今天得到了更为震撼的“报复”——整整三十万现金!
    “这,小亭,你这钱哪里来的?”宋坤结结巴巴问道,显然还没有从眼前近乎荒谬的事实中回过神。
    “本来不想说的,我参加了万象学园的征文比赛。这是奖金,还有些我的其他稿费,总之,我可以跟你保证,这里面的每一张钱都是光明正大的。合法的。不过,我还是想请坤哥给我保密一下。”
    “不行,这事一定要跟二姑说。”
    柳敬亭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补充道:“为老弟我的安全着想,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觉得呢?”
    宋坤有些惘然地点点头,心中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这次危机终于渡过,一切多亏有表弟柳敬亭。
    “我是投资,赔钱就算,赚钱了记得多分我一点,坤哥。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刚才那样没出息的表情,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拳能打死老虎的猛男,所以不要让我赔钱啊。”
    宋坤郑重地看着柳敬亭,然后认真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小亭。”
    “嗯,我得回学校了,要准备期末考试。”
    ……
    万象海选征文在截止日期即将到来的时候,突然剧情峰回路转,已经基本确定下来的名次排序。因为一个助教的意外之举而不得不重新排列。《麦琪的礼物》因为老道的文笔、端正的三观以及精妙绝伦的剧情安排,毫无异议地被放到十六强之首的位子,而后来居上、完美逆袭的柳敬亭同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评委办公室的热门人物。
    “很显然,这个柳敬亭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这篇文章就是在教育大家如何去爱人,说教却不流于说教,的确是佳作,想见见这位柳同学。”其中一个中年女评委说道。
    “或许还有其他意思,”胡坚脸上依然是经年不变得自负笑容,“比如颠覆利他主义,比如揭露面包和爱情的辩证关系,还可以引申到爱情是否可以买卖的讨论层面。”
    “任何关于感情买卖的讨论都是可耻的行为。”中年女评委激烈地反驳道,“我觉得不必对这篇文章进行过度解读,这就是一偏宣扬爱的正能量的作品。”
    胡教授笑道:“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也再次证明了这篇文章的价值。”
    “到底作者的本意是什么,还是等到十六强淘汰赛的时候亲自问问作者本人吧。”卢教授打了一个圆场。
    “柳敬亭,这个名字好熟悉,噢,我想起来了,那个写《舒克和贝塔》的作者好像也叫柳敬亭,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胡坚敛起笑脸,道:“这个完全不重要,康园长说过,举贤不避名人,更加不要拘泥于人名,所以他是哪个柳敬亭不重要,他是《麦琪的礼物》的作者才最重要。”
    胡教授搬出康园长,瞬间将此话题压制下去。
    “大家最后确认一遍十六强名单,没问题的话,开始拟通知。”
    “之前那个十六名。”其中一个评委试探问道。
    “淘汰。”胡院长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
    得到柳敬亭雪中送炭的三十万以及一句“拿出狠劲来”的激励之后,宋坤整个人精气神焕然一新,三十万现金给了他底气,柳敬亭的鼓励给了他斗志,另外,对他本人来说,也算是经一事长一智。
    这个时候,长辈们的商量也出了结果,概括来说,就是“砸锅卖铁”四个字。
    “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宋坤面度这一众长辈,神色平和说道,“让你们操心到今天,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三天之后,开店。”
    宋父警惕问道:“你要做什么?”
    “爸你放心,作奸犯科的事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一起长大的兄弟,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有“自己做老板总胜过给人打工”的觉悟的宋坤,自然不会是没脑子的愣头青,跟长辈们简单地交代几句后,不动声色地离开家,背着一大包现金,亲自去跟家具厂、店铺房东等合作伙伴们谈谈。
    重新获得资本的宋坤,没有对两个合作伙伴进行任何形式的报复,尽管在这段筹钱的日子,他们没少给自己施加压力,没少说各种冷嘲热讽的言语。宋坤记得他们说的每个字,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逆袭之后,啪啪打脸的意向,他保持着一贯的客气和老实,甚至在付清货款和房租之后。还礼貌地道了歉和道了谢。
    三日之后。“家和家具”正式开张,店名是柳敬亭取的,喻意非常浅显——家和万事兴。
    本来按照宋坤的意思。店名要叫“亭坤”,柳敬亭认为表兄弟搅基属于乱乱行为,给严词否决,同时他从广告学的角度出发,认为一个简单易记,寓意吉利的店名比莫名其妙、花里胡哨的文艺店名要有意义的多的多,这情况跟书名电影名有共通之处。
    当家和家具店前的鞭炮响彻整条街道的时候,宋坤之前那个对象的父母亲自登门道喜,试图挽回这段婚姻。言语间颇多悔恨,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惋惜的泪水,宋坤听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们。
    “我有个在省重点中学月河一中读书的表弟,他跟我说。做生意不必计较,讲究利益为重,要懂隐忍,可是感情不一样,人为错过。再不回头。”
    面对前准岳父岳母,宋坤这么回应道。
    家具店成功开张之后,紧随而来的问题就是解释资金来源,尽管宋坤极力隐瞒,三缄其口,长辈们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柳敬亭的影子,特别是提前接到儿子口风的柳妈妈,几乎断定这件事就是自家儿子背后出的手,自豪,骄傲,然后说漏嘴。
    下面的问题就是,“柳家那孩子从哪里弄那么多钱?他参加的是什么征文比赛,会有这么多奖金?”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亭穿一年五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半,中华风头最盛、名气最大的贵族高等院校——万象学园,在官网上震撼公布海选征文十六强名单,无数翘首以盼的学子们或坐在计算机面前,或握着手机,窒息般地等待着这一刻。
    仿佛古时候科举放榜一样,看到这个榜单之后,寥寥几人兴奋如狂,却有无数年轻的考生黯然神伤,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佳的学生当场落泪。
    十六个幸运儿迅速成为全国各所中学的焦点人物,其中,凭借《麦琪的礼物》一举折桂的“柳敬亭”更是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
    ……
    “老陈,我是金元,柳敬亭同学确认是你们学校的了么?”
    月河市教育局局长金元看到榜单上“月河一中”四个字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确认不是看错而是事实之后,立即给月河一中校长室去了电话。
    “金局,柳敬亭的确是我校学生,来自高一二班。”陈在复校长兴奋之情丝毫不逊于金局长。
    “好,很好,哈哈,老陈啊,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尽一切能力把柳敬亭送进万象,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懂我的意思吧?”
    “了解,我已经安排了学校的两位高级语文教师给柳敬亭开小灶,去江海之前,会进行一个强化训练。”
    “嗯,总之就是,调动一切可用资源,千方百计地帮助柳敬亭,”停顿了一下,“倘若这次能成功把柳敬亭同学送进万象,我会亲自向上面为你们学校请功,当然,如果柳敬亭争气,最后以第一的姿态杀进万象,那意味着什么,相信不用我多说,下次全国重点中学考核就在十月份,这件事如果能成,比培养出一个省状元还管用。”
    “我明白,金局。”
    “即使这次没成,我们把眼光放长远点呢,当柳敬亭从万象出来的时候,谁能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考核团团长,这么说就是希望你们重视起来,一定要认真对待。”
    “好的金局,我记住了。”
    ……
    月河一中高一二班。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班主任田波满面春风地站在讲台上,“没错,我们班柳敬亭同学以全国第一名的身份晋级万象征文十六强,整个月河大区,乃至全省,只有我们一个,而且是第一,大家知道什么意思吧?”
    下面的同学有些哭笑不得,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应景应道:“知道。”
    “全国第一就意味着,柳敬亭同学很可能成为我们省第一位进入万象学园的学生。”田波完全没有理会大家的回答,自顾自说着,“这比出一个省状元还要光荣,所以,我想请柳敬亭同学起来说两句。”
    全班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坐在窗户旁的柳敬亭,只见他如往常一样面色平和,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听到班主任的话,微微有些诧异,然后慢慢站起来,道:“特别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我会继续努力,”略略沉思了一下,补充道:“为班级争光。”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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